塵麟在山下集鎮找了個雜活,幫藥鋪曬藥材,換個落腳的柴房。夜里就著月光翻那本《基礎吐納訣》,按老者說的“找氣脈”,倒真覺出些不同——往日里滯澀的氣流,竟能順著掌心舊傷的紋路,緩緩游到丹田。
這日收工,他路過當鋪,瞥見柜臺后擺著個眼熟的木匣。那匣子邊角磨損,刻著半朵殘缺的蓮花,像極了爹臨終前塞給他的那個。
“掌柜,這匣子怎么賣?”他喉頭發緊。
掌柜瞥了眼他的粗布衣裳,嗤笑:“鄉下物件,不值錢,你要?給十個銅板拿走。”
塵麟摸遍全身,湊夠了銅板,抱著木匣回了柴房。他記得爹咽氣前,指著這匣子說“藏著咱家的根”,當時他年紀小,只當是句胡話,后來逃難時落在了王屠戶家,怎么會跑到當鋪?
他摩挲著匣上的蓮花,忽然想起老者給的那枚墨玉,試著按在蓮花缺口處——咔嗒一聲,木匣開了。
里面沒有金銀,只有半張泛黃的帛書,和一塊青銅令牌。帛書上的字扭曲古怪,他認不全,只勉強認出“玄”“衛”“守”幾個字,旁邊還畫著幅星圖,與青風山藏經閣里見過的都不同。
而那令牌,正面刻著“玄甲衛”三字,背面是個“塵”字,邊緣布滿細密的齒痕,像被人常年攥在手里。
塵麟心頭劇跳。他爹就是個老實巴交的佃農,一輩子沒出過青石村,怎么會有這種令牌?
夜里,他對著帛書琢磨,忽然想起爹偶爾哼的小調,調子古怪,此刻對著帛書的字念,竟有幾分合拍。他試著按調子讀那些字,讀著讀著,丹田的氣流猛地躁動起來,比練吐納訣時強盛十倍!
“……玄衛守界,代天巡狩,塵氏世代,不得入仙門……”
斷斷續續的字句鉆進腦海,塵麟渾身一震。
代天巡狩?玄甲衛?他的家族,根本不是什么普通農戶!
更讓他心驚的是“不得入仙門”五字——難道他這劣等靈根,不是天生,而是被什么東西壓制了?青風山測不出他的跟腳,是不是因為這個?
他想起爹臨終前渾濁的眼,想起那句沒說完的“別信仙……”,忽然明白了什么。
這時,柴房門被輕輕推開,月光下站著個熟悉的身影——正是那日破廟里的老者,此刻雖仍穿粗布褐衣,周身卻隱隱透著一股威嚴。
“看來,你找著自家的根了。”老者聲音平靜,“玄甲衛塵家,守了三千年的界碑,怎么就出了你這么個想修仙的后輩?”
塵麟攥緊令牌,指尖發顫:“前輩……您早就知道?”
老者點頭:“你爹當年護界碑受了重傷,才隱于青石村。他不讓你碰仙門,是怕你被卷進舊賬里。”他看著塵麟手里的帛書,“但你這性子,偏要往火里闖,倒像你爺爺。”
塵麟喉頭滾動:“界碑……是什么?”
“是隔開人間與妖域的坎。”老者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你爹沒守住,現在,該輪到你了。”
柴房的月光忽然變得稀薄,塵麟看著手里的令牌,又摸了摸丹田躁動的氣流——原來他不是靈根劣等,而是這股力量,本就不屬于修仙界。
他的路,從不是青風山的仙途,而是祖輩用命鋪就的界碑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