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風峽谷的風是有形狀的。

它像無數把無形的小刀，割過裸露的巖壁，卷起碎石砸在萊拉的斗篷上，發出噼啪的聲響。凱在前方開路，火焰星塵在他周身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將最烈的風擋在外面。萊拉緊跟在他身后，手里的星塵密錄被牢牢裹在油布中——艾琳說過，密錄上的星圖遇風會褪色，那是找到射手密鑰的唯一線索。

“峽谷底部是‘風眼’，那里的風速能把巨石撕成粉末。”凱指著下方翻滾的灰黃色氣流，“射手密鑰的線索在峽谷中段的‘鷹巢崖’，據說射手守護者的后裔住在那里。”

萊拉探頭往下看，峽谷深不見底，兩側的巖壁陡峭如刀削，只有幾條狹窄的石縫能勉強落腳，石縫里頑強地生長著貼地的矮草，草葉都被風雕琢成了統一的方向。懷表在她掌心微微震動，表蓋內側的星軌紋路指向左側巖壁的一道裂縫，那里隱約有金屬反光。

“那邊有東西。”萊拉拽了拽凱的衣袖，“懷表的反應很強烈。”

凱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眉頭微蹙：“那是‘懸石棧道’的殘骸，是以前峽谷居民鑿出來的路，十年前被遺忘之力震塌了大半。”他從背包里掏出一卷繩索，一端系在腰間，另一端拋向裂縫，“抓緊繩索，跟著我踩穩石樁，掉下去就沒救了。”

萊拉學著凱的樣子系好繩索，指尖因緊張而泛白。她從小在平原的落星村長大，從未見過這樣險峻的地形，每走一步，腳下的石樁都在風里搖晃，仿佛隨時會斷裂。凱的動作卻很穩，火焰星塵偶爾濺落在石樁上，能看清上面刻著的箭矢圖案——那是射手守護者的標志。

“這些石樁是射手家族的路標。”凱踩著一根半懸空的石樁，回頭對萊拉說，“他們擅長在峽谷中狩獵，連棧道都刻著家族印記。”

萊拉剛要回應，一陣狂風突然襲來，她腳下的石樁猛地一沉，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千鈞一發之際，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火焰星塵順著手臂蔓延到她身上，形成一道臨時的防護屏障。

“別盯著腳下的深淵，看我后背的星塵印記。”凱的聲音在風中有些模糊，“跟著它的節奏走，能穩住重心。”

萊拉依言抬頭，盯著凱后背那團跳動的火焰印記，努力忽略耳邊呼嘯的風聲和腳下的虛空。漸漸地，她的步伐穩了些，甚至能注意到石縫里生長的矮草——它們的根部纏著細小的金屬絲，像是某種隱蔽的機關。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的裂縫突然開闊起來，露出一個凹進巖壁的洞穴。洞穴口掛著一張巨大的鷹羽簾子，風穿過羽毛的縫隙，發出類似琴弦的聲響。凱示意萊拉停下，自己則握緊匕首，小心翼翼地撥開簾子。

洞穴里出乎意料地干燥。正中央燃著一堆篝火，火上架著一只烤得金黃的野山雞，油脂滴在火里，濺起細碎的火星。一個穿著獸皮短裝的少女背對著洞口，坐在火堆旁擦拭一把長弓，弓弦是用銀絲纏繞的，在火光下泛著冷光。

“十年了，終于有人能走完懸石棧道。”少女轉過身，她的頭發用鷹羽束在腦后，眼睛像峽谷的風一樣銳利，手里的長弓瞬間對準了凱的胸口，“晨星家的小子，你帶著無星者來這里，是想搶射手密鑰？”

凱沒有動，只是揚了揚手里的銀色徽章：“艾琳讓我們來的，找射手守護者的后裔借密鑰。”

少女的目光落在徽章上，又掃過萊拉懷里的油布包，最后停在萊拉胸前露出的懷表鏈上。她的瞳孔微微收縮，長弓緩緩放下：“星塵之心的鑰匙……看來艾琳沒騙我。”她站起身，露出腰間懸掛的箭囊，里面插著十二支雕刻著星軌的箭矢，“我叫艾拉，是射手守護者的最后一代后裔。”

萊拉松了口氣，剛要說話，就被艾拉打斷：“密鑰可以給你們，但你們得先幫我一個忙。”她指向洞穴深處，那里有一道被石塊堵住的石門，“我弟弟三天前闖進了‘風蝕密室’，被遺忘之痕困住了，只有星塵之心的力量能救他。”

凱皺眉：“風蝕密室是射手家族的禁地，里面布滿了星塵陷阱，還有……”

“還有被遺忘之力感染的‘風之影’。”艾拉的聲音低了些，“我知道危險，但他是我唯一的親人。”她看向萊拉，眼神里帶著懇求，“我能感覺到你懷表的力量，它能驅散遺忘之痕，對嗎？”

萊拉想起落星村被吞噬的畫面，點了點頭：“我可以試試。”

凱想阻止，卻被萊拉用眼神攔住。她走到艾拉身邊，輕聲道：“密室在哪里？我們現在就去。”

艾拉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俯身搬開堵在石門的石塊。門后是一條狹窄的通道，墻壁上刻滿了射手家族的狩獵壁畫，只是越往里走，壁畫上的色彩就越暗淡，最后變成一片單調的灰色。通道盡頭的密室里，果然有一個少年蜷縮在角落，他的小腿上纏著厚厚的布條，布條下滲出灰色的霧氣，正是遺忘之痕。

“凱爾！”艾拉剛想沖過去，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了回來。密室中央的地面上，刻著一個巨大的星軌法陣，灰色的霧氣在法陣中盤旋，凝聚成幾個半透明的人形——他們沒有五官，身體由旋轉的氣流構成，正是艾拉說的“風之影”。

“是被遺忘之力吞噬的射手族人的殘念。”凱的火焰星塵瞬間暴漲，“它們怕高溫，我來引開它們，萊拉你趁機去救那個孩子。”

話音未落，他已沖向風之影，火焰星塵如箭般射向法陣中央。風之影發出尖銳的嘶鳴，紛紛轉向凱，旋轉的氣流撞上火焰，發出滋滋的聲響，激起大片白霧。萊拉趁機跑到凱爾身邊，迅速掏出懷表，將表蓋貼在少年的傷口上。

懷表的藍光滲入布條，與灰色的遺忘之痕激烈碰撞。凱爾疼得悶哼一聲，額頭上滲出冷汗，但他腿上的灰色霧氣確實在退縮，露出下面蒼白卻干凈的皮膚。

“再加把勁！”艾拉在法陣外喊道，手里的長弓射出一支銀箭，精準地擊中一個試圖偷襲萊拉的風之影。銀箭上的星塵紋路亮起，風之影瞬間消散在空氣中。

萊拉咬緊牙關，感覺懷表的力量在快速流失，表蓋內側的紋路變得黯淡。就在遺忘之痕即將完全消退時，法陣中央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凱被一個風之影撞中肩膀，火焰星塵驟然減弱，一道灰色的霧氣趁機繞過他，直撲萊拉的后背。

“小心！”艾拉的第二支箭還沒搭弦，就見萊拉懷里的星塵密錄突然掉落在地，油布散開，露出里面的星圖。星圖上標注的射手星座圖案與密室的法陣產生共鳴，發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將那道灰色霧氣瞬間凈化。

與此同時，凱爾腿上的遺忘之痕徹底消失了。風之影們在金光中發出哀鳴，紛紛消散，整個密室的灰色霧氣也退去不少，露出墻壁上隱藏的壁畫——那是射手守護者手持密鑰，與其他十一位守護者并肩作戰的畫面。

艾拉扶起凱爾，激動地看向萊拉：“謝謝你。”她轉身走到密室角落，搬開一塊松動的石板，從里面取出一個雕刻著弓箭圖案的金屬盒子，“這就是射手密鑰。”

盒子打開的瞬間，一道金色的星塵從里面升起，融入萊拉的懷表。懷表發出一陣清脆的嗡鳴，表蓋內側的星軌紋路多了一段完整的射手星座圖案，原本黯淡的藍光也變得明亮起來。

“密鑰認主了。”凱看著懷表，若有所思，“看來只有星塵之心的轉世者，才能真正激活密鑰的力量。”

艾拉將盒子遞給萊拉：“十二把密鑰本就是為星塵之心準備的。我弟弟痊愈后，我想跟你們一起走。”她頓了頓，眼神堅定，“射手家族的使命是守護密鑰，現在該由我來完成它。”

萊拉看向凱，見他沒有反對，便點了點頭：“我們很需要你的幫助。”

風依舊在峽谷里呼嘯，但洞穴中的篝火卻燒得更旺了。萊拉摩挲著懷表上新增的星軌，感覺掌心的溫度比之前更暖了些。她知道，找到第一把密鑰只是開始，前路還有更多未知的挑戰在等著他們——但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穿透峽谷的霧氣時，萊拉、凱和艾拉背著行囊，踏上了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的路。懸石棧道上，艾拉走在最前面，長弓上的銀箭反射著晨光，像一顆移動的星。萊拉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想起艾琳說過的話：“星塵之心的力量，在你選擇守護的東西里。”

或許，這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