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掠過祭壇,碎冰在地縫邊緣簌簌墜落。我站在原地,五指張開又緩緩握緊,掌心殘留著玄晶最后的微溫。那道光紋已經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
血管仍在纏繞我的四肢,雖不再收緊,卻像蛇鱗般緩緩蠕動,似乎在等待什么。
我低頭,看著那些血肉中伸出的觸須,它們像是某種活物,在我皮膚上留下細密的刺痛。鏡心通靈訣在體內沉寂,沒有半點反應。我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虛弱。
就在這時,祭壇外傳來一聲低沉的咆哮。
那聲音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帶著寒潭水汽的腥冷,又混雜著某種遠古的威壓。我猛地抬頭,只見一道巨大的黑影撞破冰壁,轟然落入祭壇。
冰屑紛飛,血霧被狂風卷起,肉球在沖擊下劇烈震顫。我勉強穩住身形,借著微弱的藍光看清了來者——那是一頭蛟龍,渾身覆蓋著幽藍鱗片,龍角斷裂一截,眼中卻透著清明。
它張口吐出一道寒氣,逆鱗在空中劃出銀弧,精準切入肉球中心。
“嗤——”
血肉爆裂,血管如斷線的蛛網般抽搐、斷裂。我猛地甩開束縛,踉蹌后退幾步,腳跟踩在碎冰上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蛟龍落地時激起一陣氣浪,將我吹得后退半步。它低頭看著我,鼻息噴出白霧,龍眼中閃爍著審視的光芒。
“你身上的味道,”它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如雷,“像極了凌云傲養的第108個爐鼎。”
我心頭一震,下意識摸向額頭。那里空無一物,卻仿佛還殘留著金紋的灼熱。
“你認識凌云傲?”我開口,聲音沙啞。
蛟龍沒有回答,而是轉頭望向祭壇中央的地縫,龍角輕輕觸碰那道裂痕。寒潭水面忽然泛起漣漪,一道浮雕緩緩浮現——是陰無痕的面容,雙目緊閉,嘴角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意。
我盯著那浮雕,心跳逐漸加快。
“他……還活著?”我問。
蛟龍收回龍角,輕輕搖頭:“他從沒真正死過。”
我攥緊拳頭,指甲刺入掌心,疼痛讓我保持清醒。凌云傲、陰無痕、沈滄……所有人的影子在我腦海中交錯重疊,而我,不過是這場棋局中最不起眼的一枚棋子。
“你為何幫我?”我抬起頭,直視蛟龍的眼睛。
“因為你也像他。”蛟龍低語,“但你比他更像一個人。”
我怔住。
“凌云傲的爐鼎,都是死物。”它繼續道,“你卻有掙扎的意志,有背叛的勇氣。這讓我……感興趣。”
我苦笑:“你倒是坦誠。”
蛟龍緩緩盤踞在祭壇邊緣,龍尾輕輕擺動,掃開一片碎冰。它閉上眼,像是陷入回憶:“我曾被封印在這片寒潭之下,與玄晶為伴。直到你躍入寒潭,我才感知到外界的變化。”
“你一直在等我?”
“不,”蛟龍睜開眼,龍瞳映出我模糊的倒影,“我在等一個能打破封印的人。而你,剛好是那個能映照命運的人。”
我沉默。
“玄晶已經落入地縫,你無法再取回它。”蛟龍道,“但你還有鏡心通靈訣。”
我心頭一震。
“你如何知道……”
“我能感應到你體內的波動。”蛟龍低聲道,“你分裂出的鏡影,不是替身,是你自己的另一面。你越是分裂,越是完整。而凌云傲,正是利用了這一點。”
“什么意思?”
“他不是在奪舍你,”蛟龍緩緩道,“他是在喚醒你。”
我呼吸一滯。
“你和沈滄,本就是一體的雙生子。凌云傲的心臟,不過是引子。他真正想要的,是你們重合的那一刻。”
“重合……”
“你分裂的每一面,都藏著一部分真相。”蛟龍道,“而當你將它們全部融合,你就能看到真正的命運。”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心殘留著玄晶的溫度,仿佛還能感受到父親解開腰帶時的猶豫。
“我該如何做?”我問。
蛟龍沉默片刻,龍角輕輕觸碰我的眉心。一瞬間,一股寒意涌入腦海,仿佛有無數畫面在其中翻滾。
“去寒潭。”它道,“那里還藏著一段被封印的記憶。只有在那里,你才能真正喚醒鏡心通靈訣的全部力量。”
我咬緊牙關,點頭。
蛟龍緩緩起身,龍尾掃過祭壇,帶起一陣寒風:“走吧,時間不多了。”
我邁步向前,腳下的碎冰發出細碎的響聲。身后,寒潭水面的浮雕漸漸模糊,陰無痕的面容在波紋中扭曲,仿佛在無聲地低語。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我知道,我已經無法回頭。
蛟龍騰空而起,冰壁在它身后轟然崩塌,露出一條通往寒潭深處的裂隙。
我深吸一口氣,躍入其中。
風聲呼嘯,寒意刺骨,而我的心中,卻燃起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