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幽谷外的石階上，掌心還殘留著玉玨碎屑劃破皮膚的細痕。夜風卷起衣角，將方才那幅影像中凌云傲低語的聲音吹散在耳畔。肩頭胎記隱隱發燙，仿佛烙進血肉的記憶正在蘇醒。

洞府深處霧氣翻涌，蛟龍早已退回寒潭之下，只余下空蕩的巖壁映出我眼底的冷光。

“沈滄……”我低聲念出這個名字，喉間泛起一絲血腥味。

腳下的碎石滾落山崖，驚起幾只夜梟。我身形一動，如斷線紙鳶般掠過林梢，直奔沈家方向而去。這一回，不是潛入，而是赴約。

幽谷入口處，晨霧未散，一道青衫身影負手而立，身后十數名沈家長隨持劍列陣，劍鋒在晨曦中泛著森冷的銀芒。

“你終于來了?！鄙驕孓D過身，眉宇間不見昔日堂兄的親昵，唯有一片冰冷的審視，“盜取家族重寶，擅闖密室，勾結外敵——無咎，你可知罪？”

我緩步上前，袖中指節微動，鏡心通靈訣悄然運轉，識海中浮現出他此刻的心緒波動——憤怒、焦躁，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懼？

“沈家何時有了‘重寶’？”我冷笑一聲，目光掃過他腰間佩劍，劍鞘上暗紋與《九幽凝心訣》夾頁中的符文幾乎一致，“還是說，是你先染指了不該碰的東西？”

沈滄瞳孔微縮，右手不自覺地按在劍柄上。

“胡言亂語！”他猛地抽出長劍，劍鋒橫指，“天羅劍陣，布！”

十道身影瞬間散開，圍成半圓之勢，劍光交錯間，空氣中竟浮現出一張無形的網，封鎖了我的退路。

我腳步一頓，低頭看向地面——果然，青石縫隙中隱約露出幾枚漆黑的釘子，正是能鎖魂制神的“鎮魂釘”。

“你還真下了血本。”我緩緩抬起手掌，指尖輕點虛空，感知陣法脈絡。

沈滄沒有回答，而是冷冷開口：“束手就擒，我可向族老求情，留你全尸?！?

我嗤笑一聲，掌心猛然拍地，一股氣勁炸裂開來，塵土飛揚，瞬間擾亂陣眼符咒的感應。

“想困我？”我身形一閃，足尖點地，借著氣浪騰空，避開三把橫掃而來的長劍，同時腳尖輕點陣眼偏移處。

“咔”的一聲，原本嚴絲合縫的天羅劍陣竟生出一絲裂隙。

沈滄臉色驟變，厲喝：“補陣！”

但已遲了。

我從缺口穿出，反手一掌拍在他左肩，震得他踉蹌后退，手中長劍脫手而出，落地時劍鞘翻轉，露出內側刻著的一行小字——

“九幽歸元，萬劫不復。”

那是《九幽凝心訣》最后一頁的標題。

我心頭一沉，彎腰拾起劍鞘，揚手拋向沈滄：“你既然練了它，又何必否認？”

沈滄面色慘白，卻仍咬牙怒斥：“一派胡言！那不過是殘本，毫無用處！”

“是嗎？”我冷笑著從懷中取出那塊藏有功法的衣料，展開在眾人面前，“這針腳，是你親自繡的吧？”

空氣頓時凝固。

幾名護衛面露驚疑，彼此對視，顯然也認出了那熟悉的刺繡手法——那是沈家嫡系子弟才有的專屬繡工。

沈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旋即被狂怒取代。

“你們信他，還是信我！”他突然暴喝，猛地拔出一名護衛腰間的短刀，一刀斬下對方脖頸！

鮮血噴濺，尸體倒地，胸口赫然浮現一行詭異符文，與我在冰晶洞府中見過的那些極為相似。

“你瘋了嗎！”另一名護衛驚恐后退。

“閉嘴！”沈滄怒吼，劍鋒再起，又是一人倒下。

我心中震驚，面上卻不動聲色，腦海中迅速推演他的意圖——他為何要殺自己人？難道……

答案呼之欲出。

沈滄不是在殺人泄憤，而是在獻祭。

他需要這些人的血，來喚醒某種力量。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嗎？”我盯著他沾滿血污的手掌，“你想召喚誰？凌云傲？還是……別的東西？”

沈滄嘴角抽搐，眼中浮現出一抹瘋狂。

“你知道什么！”他嘶吼著，雙手結印，掌心傷口的血滴落在陣法中央，地面頓時傳來一陣低沉的轟鳴。

我立刻感受到一股陰寒氣息從地底升起，四周溫度驟降，連呼吸都凝成了白霧。

下一瞬，一道虛影緩緩從陣眼中央浮現，模糊的身影逐漸清晰——那是一個身穿玄袍的男子，面容冷峻，眉宇間與我有著幾分相似之處。

凌云傲。

不，準確來說，是他的幽冥虛影。

“你終究逃不過命運。”虛影張口，聲音低沉而空靈，仿佛從遙遠的彼岸傳來。

我心頭一震，識海中殘魂似有波動，但我強行壓下異樣，目光緊鎖沈滄。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厲聲質問。

沈滄嘴角揚起一抹獰笑：“你以為你是凌云傲的兒子？呵……錯了，大錯特錯！你只是個容器，真正的繼承者……是我！”

他猛然揮劍，指向虛影。

“以血為引，以命為契——九幽歸元，魂歸吾體！”

地面轟然炸裂，一道黑氣沖天而起，虛影瞬間膨脹，朝我撲來。

我毫不猶豫地調動鏡心通靈訣，識海中浮現出“九幽步”的鏡影，身形瞬間模糊，在虛影撲至前閃至沈滄背后。

“住手！”我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試圖阻止儀式。

但他早已癲狂，猛地回頭，眼中燃燒著不屬于常人的火焰。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承載的是什么！”他嘶吼，“你以為你能掌控它？不！你只是它的養料！”

我心頭一寒，五指驟然收緊，將他整個人拽離陣眼。

虛影發出一聲不甘的低吼，身軀開始崩解，最終化作一團黑霧消散在空中。

沈滄癱倒在地，喘息不止，眼中卻依舊閃爍著執念的光芒。

“你不明白……這一切，都是注定的。”他喃喃道，“凌云傲的宿命，你的宿命……還有我的……”

我蹲下身，俯視著他，聲音冷如霜雪：“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沈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緩緩閉上雙眼。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