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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截富

張府的朱漆大門,在這一片貧瘠的土地上,像一道血紅的傷疤。

門前懸著兩盞巨大的燈籠,光芒驅散了夜色,卻照不進周遭百姓家中的半分黑暗。

張管家每走一步,腿肚子都在打轉,身上的綢緞早被冷汗浸透,黏在肥肉上,說不出的難受。

他不敢回頭看,卻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后那道平靜得令人發指的目光,以及那匹馬平穩得不像走在土路上的蹄聲。

穿過幾重庭院,假山流水,曲徑通廊,奢華之氣撲面而來。

遠處的主廳更是燈火通明,絲竹管弦之聲夾雜著男女的浪笑,隔著老遠都能聞到一股酒色財氣交織成的腐臭味。

張管家在主廳門外停下,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氣,剛想進去通報,郭靖已經牽著馬,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好漢,老爺他……”

郭靖沒理他,只是將馬韁隨手系在了一根廊柱上,那匹黑馬打了個響鼻,竟也安安靜靜地站著,一雙馬眼冷冷地看著廳內的光景。

主廳之內,堪稱酒池肉林。

地上鋪著厚厚的西域地毯,十幾名身著暴露的舞女正扭動著腰肢。

而在她們之間,還混雜著幾個明顯更加年幼的女孩,大的不過十二三歲,小的甚至還不到十歲。

她們身上只掛著幾片薄如蟬翼的輕紗,遮不住那因恐懼和羞恥而瑟瑟發抖的身體。

幾個衣著華貴的年輕公子哥,正摟著這些女孩,一邊將杯中的美酒灌入她們口中,一邊放肆地上下其手引得滿堂哄笑。

主位上,一個須發皆白、面色紅潤的老者,卻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身旁一個巨大的黃金鳥籠上。

籠子里,一只通體雪白的孔雀,正驕傲地踱著步,偶爾展開華麗的尾羽,引得老者撫掌大笑。

“好!好啊!通體無一根雜毛,這才是真正的祥瑞!為了這只白鳳,花三千兩黃金,值!”

他正是張家之主,張萬貫。

“爹說的是!”一個正將小女孩按在腿上,強行喂酒的公子哥回頭笑道,“區區三千兩,算得了什么?等我那‘仙緣’侄兒入了同塵觀,咱們張家以后結交的可是真正的仙人!到時候,別說白孔雀,就是天上的真鳳,也得給咱們叼來!”

“哈哈哈,說得好!”張萬貫笑得合不攏嘴。

就在這時,那被強行喂酒的小女孩嗆咳起來,將一口酒水噴在了那公子哥名貴的袍子上。

公子哥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揚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將那女孩扇倒在地。

“不識抬舉的賤貨!弄臟了小爺的衣服,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女孩嘴角流血,卻不敢哭出聲。

滿堂的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仿佛在欣賞一出有趣的戲劇。

張萬貫也只是瞥了一眼,眉頭微皺,不是心疼那女孩,而是嫌她打擾了自己賞鳥的雅興。

“拖下去,別污了我的眼。”

“是。”一旁的家丁立刻上前,獰笑著要去拖拽那女孩。

也就在此時,一個平靜的聲音,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廳。

“把錢交出來。”

絲竹聲停了,舞女們僵住了,那幾個公子哥也停下了手里的動作,齊刷刷地朝門口望去。

只見一個身穿破爛囚衣的男人,牽著一匹高大的黑馬,就那么站在門口。

他腰間斜插著一把通體灰白的木劍,劍鞘粗糙,毫無光澤,看起來比他身上的囚衣還要寒酸。

張萬貫瞇起了眼。

張管家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老爺!老爺!不關我的事啊!是這位好漢他非要來的!”

那先前打人的公子哥,張家大少,一腳踹在張管家背上,罵道:“廢物東西!什么阿貓阿狗都敢往府里帶?哪來的叫花子,眼睛瞎了嗎?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郭靖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那蜷縮在地的女孩身上。那張臉上,有淚,有恐懼,有和囡囡如出一轍的絕望。

他收回目光,又重復了一遍。

“把錢,都交出來。”

“哈!”張家大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松開懷里的女孩,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指著郭靖的鼻子,“你他媽跟誰說話呢?知道我是誰嗎?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能囫圇著走出這個門,我張字倒過來寫!”

“大哥,跟一個乞丐廢什么話。”另一個公子哥陰惻惻地笑道,“我看他旁邊那匹馬不錯,正好牽來給咱們的白鳳當個添頭。至于他嘛,打斷手腳,扔到后山喂狼!”

“對,正好我剛養的灰太狼好幾天沒吃飯了!”

“是呀是呀!”

一時間關于如何處置郭靖可謂傳得此起彼伏!

到了最后,張萬貫終于放下了手里的鳥食,端起桌上的酒杯,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

他看著郭靖,眼神就像在看一只闖入糧倉的老鼠,帶著幾分玩味和殘忍。

“年輕人,看你也是條漢子,可惜,腦子不太好。現在,自己把腿打斷,從這里爬出去。我可以當什么都沒發生過。”

這就是張家的底氣。在這方圓百里,他們就是土皇帝,他們的意志,就是律法。

郭靖看著這群人的丑惡嘴臉,沒有憤怒,也沒有言語。

他只是抬起手,對著身前的空氣輕輕一握。

“咔嚓……”

離他最近的一張紫檀木桌,瞬間炸裂!

連同周圍所有的物件包括四周的院墻都盡數崩塌!

使得那幾個原本還叫囂著的公子哥,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張家大少手里還端著一杯酒,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只名貴的琉璃杯,在他手中無聲無息地化作了一捧晶亮的粉末,順著他的指縫簌簌滑落。

“噗通!”

最近的兩個家丁,臉色煞白,口吐白沫,竟是被這股威壓活活嚇暈了過去。

絲竹停了,笑聲沒了,整個大廳,死一般的寂靜。

只剩下那只黃金籠中的白孔雀,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源自更高生命層次的恐懼,發出一聲凄厲的哀鳴,將頭深深地埋進了翅膀里,一身華麗的羽毛抖得如同篩糠。

張萬貫手中的酒杯,“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那張養尊處優的臉,血色褪盡,嘴唇哆嗦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錢。”

郭靖吐出第三次。

這一次,再沒有人敢有絲毫的遲疑。

“給!給!仙人饒命!我們給!”張萬貫第一個反應過來,從主位上摔了下來,跪在地上,額頭死死地貼著冰冷的地磚,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快!快去把庫房的鑰匙拿來!所有的金子!銀子!全都給仙人搬出來!快去啊!”

那幾個早已嚇傻的公子哥,當即一溜煙紛紛奔向金庫!

很快,七八口沉重的大箱子便被他們連拖帶拽地弄到了大廳中央。

箱蓋打開,里面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金條、銀錠,還有各種珠寶玉器,在燈火下閃爍著晃眼的光芒。

這幾乎是張家幾十年來搜刮民脂民膏,積累下的全部財富。

郭靖看都沒看那些金銀珠寶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同樣跪在地上,抖作一團的女孩們身上。

他走過去,在那被扇了耳光的女孩面前停下。

女孩嚇得閉上了眼,渾身抖得更厲害了。

而郭靖卻只是對她說你可以選擇走也可以選擇不走,然后就轉身看向那七八口大箱子。

沒有用手去拿,只是輕輕一拂。

那七八口加起來足有千斤之重的箱子,竟像是沒有重量的落葉一般,輕飄飄地落在了那匹黑馬的背上。

做完這一切,郭靖牽起馬,轉身就走。

從始至終,他沒有再看過張家人一眼。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外,張萬貫和他的兒子們才敢小聲嘀咕兩句。

許久......

夜色更深了。

當郭靖牽著那匹馱著千斤重擔卻依舊步履輕盈的黑馬,重新出現在村口時,整個村子都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靜里。

他沒有去敲任何一扇門,只是站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淡淡地說了一句:“都出來。”

聲音不大,卻仿佛擁有著某種魔力,另所有沉浸在睡夢中的人都蘇醒了。

片刻之后,一扇扇破舊的木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

村民們探出頭,借著微弱的月光,當看到他和馬背上的東西時,起初是納悶著這人是誰?大晚上不睡覺出來發什么神經病啊?!

但見郭靖隨手一揮,那些金銀財寶悉數落地時,還是猛地瞪大了眼睛。

叫喚著這莫非是天上的神仙見他們太苦前來救濟不成?!

“這些錢,你們分了。”

而后郭靖的聲音制止了他們的吵鬧。

結果沒人敢動,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畢竟沒人會真的相信天上會平白無故地掉餡餅!

對此郭靖自然皺了皺眉,想著有好東西不要莫非都是傻子,當即加重了音量!

“我說,分了。”

這一次,終于有人反應了過來。一個膽子大的漢子,試探著走上前,撿起一錠銀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是真的!

如此一來,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其他人見了自然是蜂擁而上,將那些金銀財寶往自己懷里使勁地塞。

塞不進的干脆往褲襠里塞,總之從頭到腳只要是有能裝的地方,他們通通不放過!

而郭靖只是冷冷地看著,直到囡囡的父親擠到他面前,通的一聲跪下拼命地磕頭。

“神仙!您是活神仙啊!”

有了他帶頭,那些搶到錢的村民也紛紛跪了下來,滿地都是磕頭聲和“感謝上仙”的呼喊。

郭靖沒有扶他們,只是等他們稍微安靜了一些,才開口說道:“我不是神仙。”

“這錢,不是給你們拿去拜什么道長的。”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尤其是在囡囡那個滿臉興奮的哥哥臉上多停留了一瞬。

“錢,是讓你們把漏雨的屋子修得結實點,是讓你們的孩子冬天能有件厚衣裳,是讓他們能吃飽飯,去鎮上學堂念書,識幾個字,明白點做人的道理。”

“而不是用一個孩子的眼淚,去換另一個孩子虛無縹緲的前程。”

他走到囡囡的哥哥面前,男孩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臉上滿是畏懼。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劉富貴……”

“富貴,”郭靖看著他,“記住,哥哥,是用來保護妹妹的,不是踩著妹妹的肩膀往上爬的。今天,你若是讓你妹妹被帶走了,你這輩子,都挺不直腰桿。”

男孩似懂非懂,但在他父親用力的拉扯下,還是跟著跪下,連連磕頭:“我記住了,我一定保護妹妹!一定!”

郭靖不再多言,他看著這群抱著金銀,又哭又笑的村民,心中沒有半分波瀾。他只是做了一件那個叫郭靖的凡人,可能想做卻沒能做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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