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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零時重啟

第五章·零時重啟

實驗室爆炸的碎片化作冰藍色的箭矢穿透我的血肉,每一片都帶著刺骨的灼痛。

失重感瞬間吞沒意識,仿佛被投入攪拌機打碎重構——再度睜眼時竟站在二十年前的兒童福利院。

眼前,六歲的我正用蠟筆畫著未來自己的病房慘狀。

窗外的宋主任扭曲著臉獰笑,我猛然撲向幼年的自己。

“快逃!”我嘶喊,她卻睜著灰蒙蒙的眸子:“姐姐,門在畫里。”

時空被無形刀鋒切割扭曲,舊日歷每一頁都在滲出鮮血。

翻至6月30日那頁,血泊中赫然是生銹的太平間儲物柜鑰匙。

而日歷撕碎處泄露的熒光密碼如同扭曲的臍帶——那是我和朵朵共同的出生編號。

時間坍塌的回聲在骨髓深處震動。夏燃重重撞上冰冷地磚,喉嚨里翻涌著福爾馬林與硝煙的腥氣。左肩深深嵌著爆炸激射的幽藍晶片,碎冰般的劇痛順著血脈凍結了半邊身體。她掙扎抬頭,呼吸驟停——

布滿涂鴉的綠色墻壁,陽光里飛舞的塵埃,空氣里飄浮著劣質蠟筆與消毒水混雜的童年氣味。二十年前江北兒童福利院的游戲室,像一場精心偽造的幻境,將她囫圇吞入。而就在窗下那張掉漆的木桌旁,六歲的自己正背對著她,小小的肩膀因專注而微微聳起,蠟筆在紙頁上劃出沙沙聲響。

不……不全是自己。那孩子左耳沒有月牙胎記。是朵朵!

“朵朵……?”夏燃掙扎著想靠近,軀體卻沉重如被灌了鉛,指尖距離那小小的藍色罩衫不足一尺,無法觸碰。

窗玻璃發出沉悶的敲擊聲。夏燃猝然轉頭,心臟幾乎沖出喉口——玻璃外面孔扭曲地擠壓在窗格上,右眼布滿蛛網狀血絲,那分明是宋主任,嘴角卻撕裂著孩童般癡愚的笑!

“找到啦!找到標本啦!”尖細、變調的聲音穿透玻璃,是宋主任的聲線混著朵朵的稚嫩童音,針一般扎進夏燃的太陽穴!

本能壓倒了一切癱瘓的恐懼與錯亂。夏燃的身體被一股蠻力驅使,用盡最后的氣力朝幼小的朵朵猛撲過去!“快逃——!!”

玻璃窗在刺耳爆裂聲中向內炸開!狂風與尖銳的碎片劈頭蓋臉卷來。夏燃用身體死死壓住身下的孩子,碎片冰雹般砸在她的背脊,爆開冰藍色的碎芒。朵朵在她懷里劇烈掙扎著,小小的雙手沾滿了蠟筆碎屑,拼命去抓一張從夏燃撕裂衣袋里掉出的紙張——正是六歲的朵朵剛剛畫下的涂鴉。

畫面凌亂而刺眼:病床上,少女朵朵雙眼緊閉,身上插滿形如樹根的管子,皮下的藍色血管在扭曲蜿蜒。窗外,一張巨大而獰笑的面孔緊貼玻璃,半邊是宋主任陰鷙的眼,半邊卻勾勒著福利院王院長冰冷的鏡片!

“姐姐……”朵朵終于抬起頭,臉上絲毫沒有孩童應有的驚惶。那雙灰蒙蒙的眼睛空洞地對著夏燃的方向,像蒙著霧的玻璃珠。她的小手忽然越過夏燃滲血的肩膀,直直指向游戲室另一端,靠墻堆疊在塵埃里的那些厚重老舊日歷。“……門在畫里。”聲音帶著非人的平直。

嗡鳴聲在顱腔內尖嘯。空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波動起來,扭曲的漣漪在眼前蕩漾開福利院游戲的每個角落。那些陳舊的日歷在蕩漾的波紋里竟無風自動,泛黃的紙頁瘋狂地翻卷、脫落!而每一頁紙片尚未落地,殷紅的血液便從撕裂的紙緣汩汩滲出,濃稠的血腥氣息瞬間蓋過了消毒水的味道!

鮮血如同活物,匯聚成深紅的溪流,蜿蜒著流過布滿積塵的地板,最終詭異地在那疊厚厚的1999年舊日歷下凝滯、盤踞成一個血洼。夏燃拖著劇痛僵直的身體,一步步挪過去,沾滿灰塵與血污的手顫抖著伸向那本仿佛在燃燒的日歷——就在那被撕去六月三十日一頁殘留的參差齒痕后,在日歷硬紙板底頁黏著的深紅血污里,赫然躺著一把鑰匙!

鑰匙柄端冰冷光滑,帶著長時間被指腹摩挲的光澤,柄身鏤刻著模糊的數字——“3-17”。醫院太平間3號區第17號低溫儲物柜——她曾在冰冷的密封袋里摸到過沈燼隨身物品。鑰匙齒根纏著一縷灰藍色的、如同冷煙凝結的結晶物。

可真正讓夏燃魂魄皆冒的,是被撕裂的“6月30日”頁碼撕口處暴露出的景象:撕口下方空白襯頁上,熒光藍色的數字紋路如同具有生命的微小蛆蟲,在幽暗中扭曲、蠕動,赫然組成一串編碼——

【SJ-0706-1999】

冰冷的電流從指尖瞬間竄遍全身!這根本不是密碼……這是被深深刻印在福利院原始收養檔案最深處,她與朵朵共用的、絕對保密的早期實驗室生物樣本編號!實驗室烙印在她骨髓深處的原始代碼!它此刻如同幽魂現身,帶著血腥的嘲諷。

“……灰燼迷途的靈魂……終需晶核回歸原點……”朵朵空靈的呢喃聲貼著夏燃的耳根響起,帶著一股冰冷的金屬銹氣。夏燃渾身汗毛倒豎!猛地扭頭,只見朵朵幼小的身體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緩緩推向那扇剛剛炸裂的窗戶!窗戶破裂的邊緣,那些幽藍色的晶片碎片正閃爍著,如同無數貪婪的眼睛。

“朵朵!!”夏燃嘶吼著撲過去,右肩劇痛幾乎讓她暈厥。指尖終于觸及了孩子柔軟罩衫的一角——然而這脆弱的布片,卻在她手中無聲無息地灰飛煙滅。

孩子小小的身體徹底透明,化為一股旋轉的灰色流風,卷著點點冰藍光屑,被窗外那片破碎的虛無徹底吞噬!只留下她剛才坐過的位置,一張血跡斑斑的蠟筆畫飄落在地。

游戲室的門軸發出一連串生澀瘆人的吱嘎聲。厚重的木門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推開一道黑洞洞的縫隙。一股刺鼻、冰寒、混雜著化學試劑焦糊與福爾馬林味道的狂風,嘶吼著灌了進來。不是現實世界的風,更像某種巨大器械全力運轉時散熱口噴涌出的強氣流!

門縫深處并非福利院昏暗的走廊。映入夏燃赤紅視野的,是高速運轉、密布著粗大管線和幽藍色能量流的機械內腔壁!金屬巨構的冰冷輪廓如同史前生物的脊椎連綿起伏,與實驗室爆炸前最后一瞥的情景詭異地重合、對撞!

門在緩慢卻不可阻擋地閉合!夏燃拖著殘軀,緊握那沾滿血污的太平間鑰匙,滾入那門后噴涌的狂暴氣流與機械的冰冷咆哮之中!

失重感猛地扼緊胸腔。空間瘋狂拉扯、旋轉、壓縮。再次感受到支撐物的存在時,夏燃發現自己蜷在一個極其狹窄的腔體里。冰冷的金屬壁緊緊擠壓著身體,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福爾馬林氣味包裹著每一寸皮膚,眼球被藥水般的刺激感逼得淚水直流。

左肩嵌入的晶片碎片正發出嗡嗡震顫,細微而尖銳的能量沿著神經脈沖游走。借著這幽藍碎片自身所放射的微弱熒光,她看清了所處之地——這是個不足一人高的圓柱形容器,壁面透明但異常堅固,容器外纏繞著輸送墨綠色溶液的粗管,下方隱約可見指示燈微弱的光芒。容器壁角蝕刻著模糊的標牌:“零時——SJ-Beta-07”。冰冷的寒氣透過密封蓋絲絲滲入。

“樣本載入……定位確認……7號預備艙就緒……”一個帶著嚴重電子合成痕跡的聲音在腔體內響起,如同生銹齒輪的刮擦,“神經……同步協議……加載……”

腦海深處轟然炸裂!無數陌生的記憶碎片如同尖銳的玻璃碴,被粗暴地塞進意識的每一道溝回:

——燃燒的別墅畫廊深處,年輕女子(母親云婳?)正用染血的銀鐲瘋狂劈砍畫室安全門內鎖。她懷中緊抱襁褓,嬰兒耳后閃爍月牙形的、翡翠質感的微弱反光。

——瓢潑大雨的廢棄教堂鐘樓平臺,沈燼背抵石欄,用一把手術刀生生剜向自己虎口處的火焰刺青!皮肉翻開,血涌如注,骨節分明的手指卻握著一支鋼筆,筆尖狠狠刺入胸前傷口!藍色晶霧像決堤的熔巖噴薄而出,將他蒼白的臉淹沒。染血的速寫本在狂風中一頁頁翻過,最后一頁用血勾勒著被無數手術刀肢解的“宋”字標志。

——燈火通明的現代實驗室中央操作臺前,戴著金絲眼鏡的宋主任微笑著,機械義肢拈起一根細小晶柱。柱體折射的冷光正好映亮操作屏——上面是嬰兒監護艙的高清圖像:艙內熟睡的嬰兒朵朵,皮膚下藍色血管微微搏動,構成復雜的六芒星路徑圖!

“意識干擾源……清除……”冰冷的提示音如同喪鐘。

嗡——!

容器壁猛地爆開一圈耀眼的藍光!無形的電磁脈沖狠狠撞進大腦!夏燃眼前一黑,所有記憶碎片被瞬間撕扯、吞沒!視覺、聽覺、觸覺……五感迅速被剝離,仿佛整個人沉入冰冷刺骨的深海淤泥,無邊無際,意識只剩下即將熄滅的殘渣。

她開始下墜。

感官消亡的盡頭,指尖卻觸到一絲極其微弱的搏動——那枚被她緊緊攥住、幾乎嵌入掌心的太平間儲物柜鑰匙。一點冰冷的金屬觸感,竟成了維系最后自我的繩索。

就在這時,另一種“搏動”從肩膀的傷口深處傳來。

嵌入左肩的藍色晶片碎片,仿佛被鑰匙的金屬寒氣和這絕望的瀕死狀態所激活,灼痛感驟然升級,繼而轉換成一種奇異的共振!如同某種沉睡的引擎被點燃,熟悉的“沙沙”聲由弱變強——是她從沈燼那支骨灰筆里反復聽到的、仿佛靈魂炭化的聲響!

晶片碎片內部亮起細密如神經纖維的金色紋路!這些灼燙的細線瞬間延展,穿透夏燃血肉模糊的肩膀,化作實質性的、由純粹光絲構成的纖細鎖鏈!

嗡!鎖鏈繃直!

下墜感戛然而止!并非被拉回容器空間,而是感覺像是同時被釘在某個奇點上。

無數灰燼構成的畫面強行撞入她空洞、僵死的感知域——它們無聲翻涌:

教堂彩色玻璃在火舌舔舐中炸裂崩碎……孤兒院游戲室壁虎般扭曲爬行的宋主任……王院長胸口綻開的金屬畫框……沈燼胸腔內搏動的心臟化石……

最終畫面定格:一片冰冷深邃的藍黑色虛空,懸浮著成千上萬個與朵朵一模一樣的半透明意識體光繭。她們蜷縮著,彼此通過微弱的光絲連接成一張沉睡的神經網絡,像一個巨大的、搏動的大腦——正是實驗室監控里那群漂浮的克隆體!

屬于朵朵的“聲音”在意識消亡的邊緣處輕輕觸碰了她一下,如同來自宇宙深處的微光:

“……姐……醒……”

冰晶容器外突然傳來沉悶而規律的“叩、叩、叩”。一只涂著暗紫色指甲油的纖長女人的手,指節曲起,正不緊不慢地敲擊著夏燃所處容器的觀察窗。那指尖的節奏,竟與夏燃肩膀上重新開始微弱跳動的心律詭異地同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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