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天：野菊與名單

晨霧還沒散盡時，李易已經收拾好了帆布包。竹編魚簍里躺著三條巴掌大的鯽魚，是今早特意起早釣的，打算帶回實驗室給李小蘭熬湯。

火堆余燼旁，野雞蛋殼閃著白花花的光，楊子熙帶來的那張日出畫被他仔細折好，壓在帆布包最底下。

“該走了?！睏钭游跽驹谔J葦叢邊，軍綠色外套的袖口沾著露水。她手里捏著個黑色文件夾，邊角被磨得發亮，和她平時裝任務簡報的文件夾一模一樣。

李易把最后一塊火炭踩滅：“我還以為你會等到太陽曬屁股。”他想起模擬艙里那個帶著電流雜音的聲音，突然覺得此刻的寧靜比虛擬的槍聲更不真實。

回程的車上，文件夾被遞到李易腿上。封面上印著“獵人行動”四個字，燙金的字體在晨光里泛著冷光。

“周涵總隊長要求提前熟悉隊員資料?！睏钭游蹀D動方向盤的手很穩，“我們三個編入參謀情報處，直接對他負責?！?

李易翻開文件夾，第一頁就是周涵的照片。32歲的男人穿著作訓服，肩上的星徽在鏡頭前微微反光，背景是東南亞的熱帶雨林——

和他在模擬艙里見過的植被紋路幾乎一致。資料里寫著他曾在聯合國維和部隊服役五年，擅長在復雜地形中協調多支部隊作戰，最著名的案例是用三天時間解救人質，零傷亡。

“他是周教授的侄子?！睏钭游跬蝗徽f，“當年周教授被綁架時，他正在非洲執行任務，沒能趕回來?！?

李易的手指頓在“案件分析師盧小雨”的名字上。24歲的女孩扎著高馬尾，眉眼間帶著書卷氣，照片里她正拿著手術刀解剖模型，旁邊放著本翻舊的《犯罪心理學》。

資料顯示她是軍醫大學雙學位畢業，既能在手術臺上縫合動脈，也能在電腦前分析彈道軌跡。

“她父親是法醫，”楊子熙的聲音輕了些，“在一次連環殺人案中被兇手報復，現在還在康復中心?！?

參謀處的名單很短，除了他們三個和周涵、盧小雨，剩下的12人都是情報分析員，擅長破譯密碼、追蹤資金流向，或是偽裝成商人、游客潛入目標區域。

李易注意到其中有個叫“老陳”的，資料里只寫著“擅長街頭追蹤”，照片是個戴草帽的老頭，和水庫邊遇到的老人有幾分神似。

“行動隊的資料在后面。”

李易翻到下一頁，王峰的照片幾乎占滿了紙。28歲的男人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布滿疤痕，最醒目的一道從鎖骨延伸到腰側，像條褪色的蛇。

資料里的經歷簡潔得像軍功章：陸軍特種部隊副教官，87次海外行動，曾在亞馬遜雨林被400人圍堵，徒手搏殺三只美洲豹，最終靠啃樹皮和捕捉蛇蟲存活17天。

“他的戰術筆記被列為特種部隊教材?！睏钭游醯恼Z氣里帶著敬佩，“但他從不接受采訪，說戰場不是用來炫耀的。”

蔣小魚的照片透著股痞氣。26歲的男人歪戴著貝雷帽，手里把玩著枚手榴彈模型，背景是輛被炸毀的坦克。

資料顯示他是爆破天才，能把鞭炮拆成定時炸彈，也能把導彈改成煙花；駕駛技術更是出神入化，從戰斗機到拖拉機都能開，曾在紅海把一艘報廢漁船開出驅逐艦的速度。

“他父親是拆彈專家，犧牲在排爆現場?！睏钭游跽f，“所以他總說‘炸彈是有脾氣的，得哄著’。”

伍文兵的照片是在懸崖上拍的。24歲的年輕人單手抓著巖縫，另一只手比著“耶”，背后是云霧繚繞的山谷。

資料里寫他能模仿17種方言，看一眼腳印就知道對方的身高體重，曾在雪山潛伏三天三夜，把自己偽裝成塊巖石，最終追蹤到潛逃十年的毒梟。

“他是少數民族，從小在山林里長大，”楊子熙笑了笑，“據說他能和猴子交流，真假不知道，但追蹤時確實像長了雷達?！?

最后一頁是盧燕妮。24歲的女人穿著狙擊服，趴在沙漠里，偽裝網和黃沙融為一體，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像蟄伏的獵豹。

資料顯示她5歲開始習武，15歲拿下全國散打冠軍，在南美洲生活的六年里，跟著當地游擊隊學會了叢林作戰，能用一片樹葉殺人，也能用巴西柔術制服三個壯漢。

“她的狙擊精度是0.3毫米，”楊子熙的聲音沉了沉，“在巴拿馬執行任務時，曾在700米外打斷過敵人手里的引爆器引線?！?

行動隊的名單很長，24名正式成員的照片按小隊排列，每個人的眼神里都帶著硝煙味。

沒想到他的隊友這么厲害？

48名支援隊員的資料更簡潔，大多是“精通潛水”“擅長電子干擾”“能在20秒內組裝狙擊槍”之類的關鍵詞。

“王峰帶第一小隊負責正面突擊，蔣小魚帶第二小隊爆破外圍，伍文兵帶第三小隊潛入追蹤，盧燕妮帶第四小隊負責狙擊掩護?！睏钭游醢衍囃Ｔ趯嶒炇议T口，“明天上午九點，南洋戰區指揮部開會?！?

李易合上文件夾，指尖還殘留著紙張的溫度。他想起水庫邊的老人，想起那些在虛擬場景里疼過的地方。

突然覺得這些隊員的傷疤和故事，其實和自己沒什么不同——都是被生活磨出的繭，卻都藏著向前沖的勁。

各自書寫各自的傳奇。

實驗室門口，李小蘭舉著幅新畫跑來，畫上是五個人影站在雨林里，身后跟著無數個箭頭，像極了水庫邊的炊煙，又像即將燃起的烽火。

“子熙姐說你們要去南洋啦，”小姑娘把畫塞進他手里，“我畫了防蛇的草藥，記得帶哦！”

畫的背面，用鉛筆寫著行小字：“箭頭指的不是敵人，是隊友?！?

李易摸了摸口袋里的玉佩，突然開始期待明天的會議。他知道，那些在虛擬和現實里學會的信任與勇氣，終于要派上用場了。

第308天：指揮部的硝煙味

南洋戰區指揮部的空調開得很足，卻壓不住空氣里的火藥味。

長條會議桌的盡頭，周涵的手指在電子地圖上敲出個紅點——那是東南亞某國的廢棄港口，也是“獵人行動”的目標地點。

“目標人物：代號‘蛇頭’，

真實身份是當年綁架周教授的團伙頭目，現在控制著當地的神經毒素實驗室?！?

周涵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力，“我們也是最近才真正的查到敵人關押我們研究員的位置。

我們的任務是救出被關押的研究員，銷毀所有毒素樣本，抓捕‘蛇頭’?！?

王峰站在地圖旁，軍靴后跟磕在地面上發出脆響：“港口外圍有三層防線，鐵絲網帶電，暗哨每三分鐘換崗一次，巡邏隊配備自動武器和軍犬?！彼{出衛星圖像，“蔣小魚的小隊需要在凌晨四點炸開西南角的圍墻，制造混亂?！?

蔣小魚吹了聲口哨，轉著手里的鋼筆：“保證炸得他們親媽都認不出來，順便給蛇頭留個煙花當見面禮?！彼能娧b上別著枚手榴彈形狀的徽章，據說是他自己熔的。

伍文兵突然笑了：“我剛收到消息，港口里養了批鱷魚，巡邏隊喜歡把不聽話的俘虜扔進去?！彼{出鱷魚池的位置圖，“正好給我的追蹤儀當個活靶子。”他的語速飛快，像在說什么有趣的事，眼神卻亮得驚人。

盧燕妮沒說話，只是在平板電腦上標注出六個狙擊點，每個點旁邊都寫著風速、溫度和最佳射擊時間。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關節上有層薄繭，是常年握槍磨出來的。

周涵看向參謀處：“李易，你們的情報分析？”

李易點開投影儀，屏幕上跳出守衛換崗的規律圖——和他在模擬艙里記的雇傭兵換崗時間驚人地相似。

“根據近三個月的監控，每天凌晨五點有艘貨船靠岸，這是防守最松懈的窗口期?！彼赶蚋劭谏钐幍募b箱，“周教授的孫女提供的線索顯示，研究員被關在編號為L-73的集裝箱里，指紋鎖和模擬艙里的型號一致?！?

王晨旭推了推眼鏡，調出神經毒素的化學式：“這種毒素能干擾人的記憶認知，和我們模擬系統里用的神經干擾器原理相同，只是威力強十倍?！彼穆曇粲悬c抖，“解毒劑在盧小雨那里，需要提前注射?！?

盧小雨舉起手里的針劑樣本：“副作用是會短暫視力模糊，建議行動前半小時注射?！?

她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個人，像在評估誰需要重點關注。

楊子熙調出港口的電力分布圖：“我和情報處的人破解了他們的電網系統，凌晨四點十五分會有三分鐘的斷電，正好配合蔣小魚的爆破?！?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劃出條路線，“這是通風管道的位置，伍文兵的小隊可以從這里潛入?！?

王峰突然開口：“我有個疑問?！彼聪蚶钜?，“模擬艙里的痛感訓練，你能承受100%的強度嗎？”

李易想起鏡像監獄里的刺痛，點了點頭：“能。”

“那就好?！蓖醴宓淖旖浅冻鰝€弧度，“真實的戰場，疼得多?！?

會議進行到中午，行動計劃逐漸清晰：蔣小魚的小隊先炸圍墻，吸引注意力；盧燕妮的狙擊手解決暗哨；

伍文兵的小隊趁斷電潛入，找到關押研究員的集裝箱；王峰的小隊正面突破，配合李易他們破解指紋鎖；最后所有人在貨船上匯合，由支援隊員接應撤離。

“蛇頭身邊有個神經毒素專家，左手腕有蛇形紋身，”周涵的目光落在王晨旭身上，“根據情報，他是當年綁架案的主謀之一?！?

王晨旭的筆突然掉在地上，他彎腰去撿時，李易看見他后頸的皮膚在發燙——和模擬艙里中槍的位置一模一樣。

散會時，蔣小魚拍了拍李易的肩膀：“聽說你廚藝不錯？等完事了，我請你吃南洋的烤鱷魚，比你釣的鯽魚香多了！”

“什么！鱷魚？不…不…”

鱷魚那么可怕的東西能吃嗎？太奇怪了，這家伙真是服了??！

伍文兵湊過來，手里轉著個樹葉編的戒指：

“教我兩招哄小孩的本事唄？我侄女總說我像塊石頭。”

“小孩子喜歡糖果，還有有趣的玩具，這兩樣東西總會有起作用的地方！”

盧燕妮走在最后，遞給李易一把軍刀：“刀柄上有防滑紋，適合你這種……嗯，新手?！?

她難得笑了笑，“在南美，刀比槍靠譜?！?

說的也是野外生存子彈有限

王峰站在地圖前，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箭頭，突然對周涵說：“這小子眼神里的勁，像極了我第一次上戰場時的樣子?！?

周涵沒說話，只是調出李易在模擬艙里的表現記錄，在“信任隊友”那欄打了個勾。

實驗室的夜里，李易把隊員資料貼在墻上，旁邊是李小蘭畫的箭頭地圖。王晨旭在調試通訊器，楊子熙在檢查解毒劑，窗外的月光照進來，把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明天出發，”楊子熙把解毒劑放進冷藏箱，“記得注射時間。”

王晨旭突然開口：“當年我爸被綁架時，也是在個港口?！彼穆曇艉茌p，“我在監控里看到他手腕上的蛇形紋身，和資料里的一模一樣。”

李易想起虛擬場景里王晨旭的喊聲，突然明白那份恨意背后，藏著多少想保護的人。他拿起盧燕妮給的軍刀，刀柄的防滑紋硌著手心，像極了那些在疼痛里長出的鎧甲。

“放心，”他說，“這次我們一起把他帶回來?！?

墻上的箭頭在月光下閃著光，像無數雙眼睛，也像無數顆等待黎明的心。

李易知道，明天的飛機起飛時，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但他不再害怕——因為身邊的人，都是和他一樣，帶著傷疤卻敢往前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