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的陽光，是被風揉碎了灑進窗欞的。顧言睜開眼時，窗簾縫隙里漏進來的光正落在床頭柜的手機上，屏幕暗著，像一塊安靜的黑曜石。

她盯著天花板發了三秒呆，昨夜那點雀躍和忐忑還殘留在心口，像喝剩的茶底，余味綿長。白亭沒回消息。

不是沒預料到。他剛回白氏，要接的攤子比她寫的故事復雜得多，股東大會就在今天——這是昨天刷財經新聞時偶然看到的，標題里“白氏集團”“空降繼承人”“倫敦歸來”幾個詞扎得她眼睛發疼。

顧言掀開被子坐起來，赤腳踩在地毯上，涼意順著腳心往上爬，倒讓她清醒了幾分。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樓下的梧桐樹落了滿地葉子，被清潔工掃成整齊的堆，空氣里飄著淡淡的桂花香，和昨天傍晚一樣，只是晨光里的香氣更清透些。

手機在這時震了一下。

顧言幾乎是撲過去抓起來的，屏幕上跳出的名字讓她心跳漏了半拍——白亭。

只有兩個字：“好啊。”

后面跟著個時間：“七點半，老地方見。”

她對著屏幕笑了半天，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想回句“好”，又覺得太敷衍，想加個表情，翻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最后還是只回了個“嗯”，附帶一個月亮的表情——好像這樣就能暗示，她等這個回復等到了深夜。

收拾妥當出門時，顧言特意在衣柜前站了十分鐘。最后選了件米白色的針織衫，配一條淺卡其色的直筒褲，外面套了件駝色風衣。鏡子里的人看起來溫順又利落，她對著鏡子扯了扯衣領，心里默念：今天是慶功宴預備役，要穩住。

地鐵里人不多，顧言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機點開閱讀APP后臺。《霧里》的評分還在漲，評論區已經炸開了鍋，最新的一條熱評是凌晨三點發的：“看完最后一章，感覺胸口堵著的霧終于散了，沈霧和陸尋站在陽光下的樣子，我能記一輩子。”

她指尖劃過那條評論，忽然想起寫結局時的情景。那天也是個秋天的傍晚，她坐在書桌前，看著窗外的桂花落了滿桌，突然就想通了——沈霧不必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里，陸尋也不必困在愧疚里，霧散的時候，總會有光的。

就像現在。

九點整，顧言推開公司大門時，前臺小姑娘眼睛一亮，朝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霧里》爆了的事，大概已經傳遍全公司了。

編輯部在三樓，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一陣喧嘩。張姐看到她進來，立刻沖過來拉著她的胳膊：“小顧！你可算來了！倪編剛才還問你呢！”

顧言被她拽著往里走，言途的同事都朝她笑，有人說“恭喜啊顧言”，有人遞過來一顆糖，還有人舉著手機說“我媽昨天追完更新，讓我問問你有沒有番外”。她臉有點紅，不住地說著“謝謝”，心里像揣了顆糖，甜得發脹。

編輯部的大會議室外已經站了幾個人，都是《霧里》的編輯團隊，見了顧言，主編助理小林朝她擠了擠眼睛：“準備好接受表揚了嗎？剛才倪編拿著數據報告，臉都笑開花了。”

正說著，會議室的門開了，倪編走出來，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西裝外套的扣子扣得整整齊齊，可眼里的笑意藏不住。“顧言來了？進來吧，就等你了。”

會議室里已經坐滿了人，除了編輯部的同事，還有市場部、運營部的負責人，甚至連副總都來了。顧言找了個靠后的位置坐下，剛坐穩，副總就清了清嗓子：“人都到齊了，那會議開始。今天召集大家來，主要是說一件事——咱們平臺的年度黑馬，《霧里》，數據出來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顧言身上，帶著贊許：“上線三個月，讀者留存率82%，好評率91%，全網討論量破億，更重要的是——”他加重語氣，“言途影視剛才發來了正式函，要翻拍《霧里》，版權費七位數。”

會議室里瞬間爆發出一陣歡呼，張姐激動地拍了拍顧言的肩膀，小林甚至跳了起來。顧言坐在椅子上，感覺耳朵有點熱，她看著屏幕上滾動的讀者評論，那些“寫得太真實了”“沈霧就是另一個我”的字眼，突然鼻子一酸。

她想起一年前，自己抱著寫了一半的《霧里》找到倪編，當時稿子被五個平臺退回來，理由都是“題材太壓抑，不討喜”。倪編看了三天，最后說：“顧言，故事里有光，讀者能看見。”

現在，光真的照進來了。

倪編接過話筒，聲音帶著笑意：“《霧里》能成功，最該感謝的是顧言。”他朝顧言抬了抬下巴，“來說幾句？”

顧言站起身，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在場的人，最后落在窗外——陽光正好，桂花香順著窗戶縫鉆進來，和會議室里的咖啡香混在一起，格外好聞。

“我想說，”她聲音有點抖，但很清晰，“謝謝大家，謝謝每一個愿意走進《霧里》的讀者。其實沈霧的原型，是我小時候的鄰居，她總說霧再大，等風一吹就散了。現在我信了。”

掌聲雷動時，她看到倪編眼里閃著光，像在說“我就知道”。

會議結束后，副總拍板：“今晚慶功宴，全公司都去，地點定在‘云頂閣’，費用公司包了！”

人群又是一陣歡呼，顧言被大家圍著問東問西，有人問她接下來的選題，有人說要請她吃飯，張姐拉著她的手說：“早就知道你能行，當年你寫的短篇《桂花落》，我就看出來了！”

顧言笑著應著，心里卻在算時間——晚上七點半，老街的串串香。

她掏出手機，給白亭發了條消息：“今天公司有慶功宴，可能要晚一點，大概八點能到老街，行嗎？”

這次回復很快：“不急，我等你。”

三個字，像顆定心丸，讓她瞬間踏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