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轉動

門被推開了一條縫，沒有完全敞開。一個身影堵在門口，背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只能勾勒出一個異常瘦削的輪廓，仿佛一陣稍強的風就能吹倒。

陽光從走廊高窗斜射進來，在那身影周圍鍍上一層模糊的金邊，卻絲毫沒能驅散其本身攜帶的、一種與年齡不符的陰冷與審視感。

空氣仿佛凝固了。

只有遠處隱約傳來的、其他孩子壓抑的啜泣和科爾夫人模糊的咆哮作為背景音。

“新來的？”一個聲音響起，平靜，清晰，帶著一種刻意壓低的、不屬于孩童的冷靜，像冰冷的溪水流過鵝卵石。沒有好奇，沒有歡迎，只有純粹的觀察和評估。

伊萊強迫自己咽下喉嚨里的干澀，點了點頭。

這就是湯姆·里德爾。未來的黑魔王。

此刻，他只是一個和他一樣，穿著破舊衣服，被囚禁在絕望深淵里的男孩。

門口的身影向前挪動了一小步，光線終于吝嗇地照亮了他的部分臉龐。

黑發。

這是伊萊的第一印象。不是普通的深棕色，而是接近墨色的、濃密的黑發，微微卷曲，覆蓋在略顯寬大的額頭上。皮膚是一種長期營養不良的蒼白，在昏暗光線下近乎透明，能看到底下青色的細小血管。

最讓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深不見底的黑色，像兩口幽深的古井，表面平靜無波，內里卻仿佛翻涌著難以言喻的東西：警惕、冷漠、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或者說是對“新人”的評估？

他的鼻梁很挺，嘴唇薄而蒼白，抿成一條沒有弧度的直線。臉上沒有孩童應有的紅暈或天真，只有一種過早洞悉世情、被苦難磨礪出的堅硬棱角。

叫什么名字？

“伊萊?！币寥R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盡量讓它聽起來平靜，帶著一點初來乍到的怯懦和疲憊，“我叫伊萊?！彼麍蟪隽俗约哼@個身體的名字。

“湯姆?！焙诎l男孩簡單地回應，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伊萊全身，從蓬亂的亞麻色頭發到打著補丁的舊衣服，再到他光著的、沾著灰塵的腳丫，最后落在他臉上，在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那審視的目光讓伊萊感覺自己像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或者實驗室里的小白鼠。

沉默再次蔓延，比剛才更加沉重。伊萊能感覺到手腕上那塊冰冷的“黑暗手表”似乎在微微發燙，提醒著他任務的艱巨——0%的進度條像一個無聲的嘲諷。

湯姆的目光移開，落在了房間角落那面破鏡子上，又掃過墻壁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刻痕。他的眼神沒有波動，仿佛早已習以為常。接著，他的視線回到了伊萊身上，那雙黑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解讀的情緒。

然后，他做了一個完全出乎伊萊意料的動作。

他那只一直藏在身后的手伸了出來。手指同樣瘦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凈（在孤兒院這顯得格外突兀）。

掌心向上，托著一小團用臟兮兮的灰色手帕包裹著的東西。他動作很慢，帶著一種刻意展示無害的姿態，但伊萊卻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湯姆沒有靠近，只是將手往前又伸了伸，停在兩人之間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

“拿著?！彼穆曇粢琅f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晚餐。省下的。”

——那是半塊爬著綠霉斑點的面包！

這不僅僅是一點可憐的食物，這幾乎是伍爾孤兒院里最珍貴的“貨幣”和“善意”的象征！尤其是對一個新來的、完全陌生的人！

這就是成為“朋友”的契機？一個試探？

伊萊的腦子飛速運轉。湯姆·里德爾，未來的伏地魔，會無緣無故對一個陌生人施舍善意？

接受這面包，意味著什么？被其他孩子嫉妒、霸凌？被科爾夫人發現后關禁閉？更重要的是，湯姆的目的是什么？觀察反應？測試服從性？還是……尋找一個可以利用的“盟友”？

手腕上的手表仿佛又燙了一下。0%。

伊萊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翻騰的思緒。他需要扮演一個真實的、初來乍到、惶恐不安的孤兒。

他慢慢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伸向那塊包裹。他的指尖觸碰到粗糙的手帕布料時，能感覺到下面面包的堅硬和冰冷。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碰到面包的瞬間，湯姆的手突然往回縮了一點點，極其細微的動作，卻讓伊萊的動作僵在半空。

湯姆那雙黑眼睛如同最精密的儀器，捕捉著伊萊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驚訝、困惑、一閃而過的警惕，以及迅速被掩飾下去的慌亂。

“怕什么？”湯姆的聲音依舊平穩，但里面似乎摻雜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嘲諷？

伊萊心頭一凜。他立刻搖頭，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真誠而惶恐：“不…不是！我只是…謝謝你，湯姆?！?

他抓過那團包裹。

他能感覺到面包硌著手心的堅硬觸感和霉斑的顆粒感，胃里本能地涌起一陣饑餓的痙攣，但心理上的抗拒感更加強烈。

“我…我很餓。”他補充道，聲音低了下去，帶著真實的虛弱感。這倒是真的，這具身體的饑餓感正一陣陣襲來。

湯姆靜靜地看著他把面包藏好，黑眼睛里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剛才那句試探從未發生過。他再次開口，話題卻突兀地一轉：

“科爾夫人不喜歡新來的惹麻煩。”他的聲音壓低，帶著一種分享秘密般的口吻，但內容卻冰冷刺骨，“比利·斯塔布斯上周偷了廚房的果醬，被關在‘老鼠洞’三天。

出來時，手指被老鼠咬掉了一根?！彼恼Z氣平淡得像在描述天氣，目光卻緊緊鎖住伊萊的眼睛，觀察著他聽到“老鼠洞”和“咬掉手指”時的反應。

這是警告！赤裸裸的警告！用血淋淋的例子告訴伊萊這里的規則——服從，或者承受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同時，這也是一種展示信息優勢的行為，湯姆在宣告：他了解這里的黑暗規則，而伊萊一無所知。

“我…我不會惹麻煩的?！币寥R低下頭，沒再看湯姆那雙帶有審視的黑眼睛。

“最好是這樣?！睖穼λ姆磻軡M意，那是一種掌控感得到確認的微妙滿足。他微微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伊萊一眼，那眼神包含著復雜難明的意味。然后，他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后退一步，輕輕帶上了房門。

“咔噠”一聲輕響，隔絕了內外。

門關上，伊萊后背倚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坐到那霉味刺鼻的床墊上，攤開手，看著手帕里那塊散發著霉味的、堅硬的面包，胃里一陣劇烈的收縮感涌上來。

這算什么？“善意嗎”？還是裹著蜜糖的砒霜？是試探？是警告？是湯姆·里德爾宣告自己領地？展示力量、并試圖將新來者納入其規則框架的下馬威！

“成為他最在乎的朋友？”伊萊看著手腕上猩紅的0%，

他小心翼翼地掰下指甲蓋大小、看起來霉斑最少的一點點面包屑，放進嘴里。一股難以形容的酸澀、腐敗的味道瞬間在口腔彌漫開來，混合著粗礪的顆粒感，難以下咽。但他強迫自己咀嚼、吞咽。他需要能量，需要活下去。在這個地方，饑餓本身就能殺人。

下午，刺耳的鈴聲粗暴地撕裂了孤兒院的死寂。是勞作時間。

伊萊被一個身材壯碩、表情兇悍的中年女工（后來知道她叫瑪莎）粗暴地推出了房門，塞進一群同樣面黃肌瘦、眼神麻木的孩子隊伍里。

空氣中彌漫著劣質肥皂水和臟衣服的混合氣味。他們被驅趕著穿過陰暗潮濕的走廊，來到一個巨大、空曠、天花板很高的洗衣房。幾個巨大的、銹跡斑斑的銅質洗衣盆里冒著熱氣，旁邊堆著小山一樣的骯臟床單、衣物。

“你！新來的！”瑪莎用粗壯的手指戳著伊萊的胸口，力道大得讓他一個趔趄，“跟艾米一組！洗那堆床單！洗不干凈，晚飯就別想了！”

她指向一個巨大的洗衣盆和旁邊堆積如山的灰白色織物，又指向角落里一個同樣瘦小、梳著兩條枯黃辮子、低著頭看不清臉的女孩。

伊萊默默地走到洗衣盆邊。冰冷的石地板寒氣刺骨。他看著那堆散發著汗臭和尿騷味的沉重床單，又看了看自己那雙屬于孩童的、細瘦的手腕。這工作量對于一個成年人來說都夠嗆。

“用這個?！币粋€細若蚊蚋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是那個叫艾米的女孩。她低著頭，小心翼翼地遞過來一塊邊緣磨損的搓衣板和一個破舊的鬃毛刷子。她的手指關節粗大變形，布滿凍瘡和老繭。

“謝謝。”伊萊低聲道謝，接過工具。

巨大的洗衣盆里是滾燙的熱水（孤兒院唯一舍得提供的熱量）和刺鼻的堿水。

伊萊學著艾米的樣子，將沉重的、吸飽了水的床單拖上搓衣板，用鬃毛刷拼命刷洗。

熱水很快燙紅了他嬌嫩的皮膚，堿水刺激著皮膚，帶來針扎般的刺痛。

沉重的濕布每搓動一下都需要使出吃奶的力氣，不一會兒，他的手臂就開始酸痛發抖，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和濺起的熱水混在一起。

他偷偷觀察著四周。孩子們像一群沉默的工蟻，機械地重復著繁重的勞動。監工的瑪莎抱著手臂，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嘴里不時發出刻薄的呵斥。

湯姆·里德爾在洗衣房的另一端。他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埋頭苦干，而是負責將洗好的沉重床單擰干。伊萊注意到，湯姆的動作異常高效且省力。

利用杠桿原理，他將濕床單繞過一根支撐房梁的粗木柱，巧妙地借力，輕松就能擰出大量的水，而其他孩子往往需要兩個人合力才能勉強擰干一條。

他深黑色的眼睛低垂著，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活計，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面頰上投下陰影，神情冷漠，仿佛與周圍的苦難隔絕。

然而，伊萊敏銳地捕捉到一絲異常。當瑪莎背過身去訓斥另一個笨手笨腳的孩子時，湯姆擰干床單的動作似乎極其輕微地頓了一下。

緊接著，那個被訓斥的孩子腳下濕滑的石板，極其詭異地變得異?；仯∧呛⒆幽_下一滑，“噗通”一聲摔倒在地，手里的濕床單也掉進了污水里。

“蠢貨！廢物！”瑪莎的咆哮聲瞬間炸響，她怒氣沖沖地走過去，粗魯地揪著那孩子的耳朵把他拎起來，劈頭蓋臉地一頓臭罵，甚至踢了他幾腳。其他孩子都嚇得噤若寒蟬，頭埋得更低了。

而湯姆，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依舊面無表情地、高效地擰干著下一條床單。只有伊萊，因為一直分神留意他，似乎看到在他低垂的眼簾下，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極其短暫地掠過一絲冰冷的光芒，快得如同幻覺。

伊萊的心沉了下去。這絕不是偶然！湯姆在用某種方式報復那個孩子？還是僅僅為了轉移瑪莎的注意力，避免她找自己的麻煩？無論是哪種，都證明了他擁有并不憚于使用某種超越常理的力量，而且冷酷無情。

這就是他要“拯救”的對象？一個在童年就展現出如此危險特質的孩子？伊萊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比洗衣盆里的堿水更刺骨。

枯燥繁重的勞作持續了幾個小時。伊萊的手被燙得通紅，指尖泡得發白發皺，手臂酸軟得幾乎抬不起來。

饑餓感像一只貪婪的野獸，不斷啃噬著他的胃。他偷眼看向湯姆的方向，發現他早已完成了自己的份額，正安靜地站在角落里，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手里似乎拿著一本破舊的小冊子在翻看，伊萊認出那是《亞瑟王與圓桌騎士》，神情專注而疏離，仿佛周遭的嘈雜和苦難都與他無關。

他像一個置身事外的觀察者，又像一個在積蓄力量的獵手。

終于，晚飯的鈴聲響起，如同救贖的號角。

晚飯是在一個巨大、冰冷、彌漫著食物餿味和汗臭味的食堂里進行的。長條木桌和長凳都油膩膩的。食物是稀薄得能照見人影的燕麥粥和一塊比中午湯姆給的更小、更硬的黑面包。

孩子們像餓狼一樣撲向自己的位置，眼神里充滿了對食物的原始渴望。伊萊領到了自己那份。他看著碗里清湯寡水的粥和那塊小得可憐的面包，胃里一陣抽搐。他學著其他人的樣子，小口小口地喝著粥，珍惜地掰著面包屑。食物的味道寡淡而粗糙，但此刻卻顯得無比珍貴。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尋找湯姆。湯姆坐在長桌的角落，一個相對安靜的位置。他吃飯的動作很慢，很斯文，與周圍狼吞虎咽的環境格格不入，仿佛在進行某種儀式。

他小口地喝著粥，用那小塊面包仔細地擦拭著碗壁，不放過最后一滴。他的姿態透著一股刻意為之的、與環境抗爭的優雅，仿佛通過這種方式，在宣告自己與這些“粗鄙”的孩子不同。

然而，伊萊注意到，當一個大塊頭的男孩（后來知道叫丹尼斯·畢肖普）試圖伸手去搶旁邊一個更瘦小男孩的面包時，湯姆并沒有抬頭，只是拿著木勺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哎喲！”丹尼斯突然發出一聲痛呼，捂住了自己的手腕，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蟄了一下。他驚恐地縮回手，面包掉在了桌上。他狐疑地四處張望，最終目光落在湯姆身上。湯姆依舊慢條斯理地吃著自己的東西，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丹尼斯臉上閃過一絲畏懼，最終沒敢再去搶那塊面包，只是低聲咒罵了幾句，埋頭吃自己的了。

伊萊默默地看著這一切。湯姆·里德爾在維持一種扭曲的秩序。他不允許別人搶他的（可能也沒人敢），但他似乎也不允許別人隨意破壞他所在區域的“平衡”，尤其是當這種破壞可能波及到他時。他像一頭盤踞在領地邊緣的幼獅，用隱晦的力量宣示著自己的存在和不容侵犯。

晚飯后是短暫的自由活動時間，孩子們被允許在陰冷的、鋪著碎石子的后院放風。天空陰沉沉的，鉛灰色的云層壓得很低，仿佛隨時會塌下來。寒風像刀子一樣刮過，孩子們大多瑟縮在墻角，或者三五成群地擠在一起取暖。

伊萊獨自一人站在遠離人群的地方，背靠著被太陽嗮暖的木墻。

他該怎么做？主動去接近湯姆？像一只飛蛾撲向危險的火焰？湯姆那陰陽莫測的心性，還有他展現出的詭異力量，讓伊萊本能地感到恐懼。

他雖是個成人的靈魂，但現在的身體是弱小的，就算是不弱小，面對湯姆的魔法力量，也不是現在的他能夠正面解決。

就在他心亂如麻之際，一個帶著惡意和嘲弄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嘿！新來的！叫伊萊是吧？”

伊萊轉頭，看到丹尼斯·畢肖普和另外兩個同樣身材粗壯、一臉壞笑的男孩圍了過來，堵住了他的去路。丹尼斯揉著自己晚飯時“莫名”疼痛的手腕，眼神里充滿了挑釁和報復的欲望。

“有沒有吃的？”丹尼斯咧著嘴，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以后每餐把你那份面包交出一半來！這是規矩，懂嗎！”另一個男孩惡狠狠地說，“還有，以后我們讓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聽見沒有？”

伊萊的心猛地一沉。麻煩果然來了。科爾夫人和瑪莎不在視線范圍內，其他孩子都遠遠避開，麻木地看著，沒人敢上前。孤立無援。

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無力感和憤怒交織著，難道換了個世界，換個身體，他依然要面對這種恃強凌弱？

“我沒有多余的面包！就算有我也不會給你們！”伊萊決定硬剛，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就算挨點打也不能后退。

“不給？”丹尼斯夸張地提高音量，猛地推了伊萊一把，“你想死嗎！小崽子！”伊萊被他推得一個趔趄，后背重重撞在木墻上，痛得他悶哼一聲。

“讓他吃點苦頭，免得不知敬畏！”丹尼斯下令。

另外兩個男孩立刻獰笑著撲上來，粗魯地抓住伊萊瘦弱的胳膊，骯臟的手就朝他衣服口袋里掏去！屈辱、憤怒和強烈的惡心感瞬間沖垮了伊萊的理智！他想起了福利院里被搶走食物的日子，想起了那些被欺凌卻無力反抗的瞬間！

“滾開！”伊萊爆發出尖利的嘶吼，用盡全身力氣掙扎！他瘦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掙脫了一只手的鉗制，狠狠地一拳砸在其中一個男孩的鼻子上！

“嗷！”那男孩猝不及防，鼻血瞬間飆了出來，痛得捂住臉蹲了下去。

“小雜種！敢還手？！”丹尼斯徹底怒了，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掄起拳頭就朝伊萊的臉上砸來！拳頭帶著風聲，在伊萊驚恐放大的瞳孔中急速逼近！

躲不開！那就迎頭撞過去！

腎上腺素飆升！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伊萊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猛地從胸口炸開！不是物理的熱量，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洶涌澎湃的能量洪流！這股力量狂暴、混亂，充滿了原始的憤怒和自我保護的本能！它不受控制地奔騰而出，指向那個揮拳砸來的丹尼斯！

“砰！”

一聲沉悶的、仿佛重物落地的巨響！

丹尼斯那氣勢洶洶的身影，如同被一輛無形的卡車狠狠撞中，整個人雙腳離地，向后倒飛出去！他像個破麻袋一樣，在空中劃出一道狼狽的弧線，然后“嘭”地一聲，重重摔在三四米開外的碎石地上！濺起一片塵土。

時間仿佛凝固了。

整個后院死一般寂靜。所有孩子，包括捂著流血的鼻子那個和另一個抓著伊萊胳膊的男孩，都像被施了石化咒，目瞪口呆地看著躺在地上痛苦呻吟、一時爬不起來的丹尼斯，又驚恐萬分地看向保持著前沖姿勢、僵在原地的伊萊。

伊萊自己也完全懵了。他摸自已的頭，又看看遠處蜷縮呻吟的丹尼斯，大腦一片空白。

剛才……發生了什么？

那股力量……那股灼熱的、奔涌的力量……是魔法？是他的“頂級魔法修行天賦”在生死關頭被強烈的情緒引爆了？

然而，還沒等他理清思緒，一股帶著強烈審視和探究意味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地釘在了他的背上！

伊萊猛地轉頭。

后院最陰暗的角落里，湯姆·里德爾靜靜地站在那里，背靠著墻壁，像一道融于黑暗的影子。他不知何時出現在那里，目睹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眼睛，此刻正牢牢地鎖定在伊萊身上，不再是之前的冷漠或評估，而是充滿了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種發現稀世珍寶般的、極度危險的光芒！

那眼神銳利得仿佛要穿透伊萊的皮肉，直抵他靈魂深處，探尋那瞬間爆發的、不可思議力量的秘密。

伊萊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完！在湯姆·里德爾面前暴露了魔法能力！而且是以這種無法控制、極其顯眼的方式！

手腕上的“黑暗手表”猛地一震，發出只有他能感覺到的灼熱！他低頭看去，只見那猩紅的屏幕上，數字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任務進度：0.1%】

然后，又頑固地跳回了【0%】。

那0.1%的出現，如同魔鬼的微笑，短暫得如同幻覺，卻又無比真實。它似乎在嘲弄：暴露秘密，引來最危險人物的關注，這就是“拯救”的開始？還是走向更深淵的第一步？

湯姆·里德爾緩緩地、一步一步地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蒼白得像大理石，只有那雙燃燒著奇異火焰的黑眼睛，死死地盯著伊萊，一步步逼近。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因他的靠近而凍結了。其他孩子如同受驚的鵪鶉，大氣都不敢出。

“你……”湯姆的聲音響起，不再是之前的平靜，而是帶著一種壓抑的興奮和極致的探究，如同毒蛇吐信，“……剛才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