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爾林帶著希望和一套顛覆性的方法論，離開了學院。而實驗室里，那臺全自動多功能早餐機的系統備份也終于在漫長的等待后宣告完成。

【系統鏡像 AGO_2.33.bak已創建成功。】

現在他有了一份完美的可供離線分析的敵方系統。

他沒有著急去分析這份系統鏡像，而是先把注意力放回了已經殘缺不全的機器上……

確認備份無誤后，林天眼中閃過一絲終于可以動手了的光芒，他拿起全套的工具開始對這臺機器進行徹底分尸。

這臺成金價值一百枚金輪的華麗機器被大卸八塊，變成了一堆堆分門別類的零件。

外殼的鎏金面板被他歸結為裝飾性材料，黃銅支架被歸為可回收金屬，而那些齒輪，連桿等則被他小心翼翼拆下，標注為傳動組件。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塊被他拆下來的工藝粗糙的核心主板上。

“就這種垃圾，也敢賣一百金輪？”林天搖了搖頭，“黑，真是太他媽黑了。”

他鄙夷歸鄙夷，手上的動作卻很誠實。

他小心翼翼的用鑷子將主板上那塊與工會法陣中樞（服務器）進行秘密通訊的那顆比米粒還小的黑色通訊水晶給取了下來。

這，才是他此次行動最大的戰利品之一，一個能讓他主動窺探公會內部網絡的合法通行證。

他將這塊通信水晶連接到自己的樹莓派上，開始進行初步的協議分析，這個工程有點大，急不得。

做完這一切，林天靠在椅子上，長出了一口氣。

他盤點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狀況。

月光項目：MVP成功，但由于缺少關鍵設備和廉價材料，量產計劃暫時擱淺。

金坷垃項目：核心技術已突破，需要等待田間測試數據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迭代和推廣。

早餐機項目：已完成拆解和數據備份，等待協議破解。

主線任務：哀嚎丘陵的未知元素礦脈已定位，但開采是問題；硬件加密的碎片，破解工作毫無進展。

所有的項目似乎都推進到了一個關鍵節點，然后都卡住了。

他想了想，目前除了因為時間卡住以外的項目以外，其他項目都是因為同一個原因。

——他缺少一個高精度的，能進行微觀層面操作的生產平臺。

他需要一臺能穩定輸出2.78太赫茲能量脈沖的設備，來激活他的新材料。

他需要一臺能進行側信道攻擊的精密儀器，來破解那塊神秘碎片。

而能滿足這些變態需求的設備，整個魔法學院甚至整個雄獅公國可能都只有一臺。

——那就是純放在煉金工坊最深處，由那個臭脾氣老頑固巴爾薩澤看管的，高精度魔導刻蝕機。

“看來，繞不開了。得想個辦法從那老頭那里把那個蝕刻機給薅過來。”

林天站起身，在實驗室里來回踱步。他自己必須去面對那個葛德口中的比茅坑里的石頭還硬的老頭了。

正面請求，肯定會被拒絕，葛德已經說了那老頭跟他有仇，而且極看不起他們這幫研究他口中虛無縹緲的咒文的法師。

用錢收買？明天看了看葛德剛收下那的袋金輪，搖了搖頭。對巴爾薩哲這種級別的煉金大師來說，錢是最沒意義的東西。

那就只剩下一條路了。

——用他最擅長的方式。

找到對方的痛點，用技術，去解決它。

林天重新找到了葛德。

“葛德，幫我個忙。”林天開門見山，“我需要巴爾薩德的所有資料，我是指所有的。他的生平，他的研究方向，他最近發表過什么論文，他有什么解決不了的技術難題，他有什么特別的愛好，他喜歡吃什么，他有沒有老婆……”

一連串的問題，直接把葛德給問蒙了。

“……老師，您這是要？”

“做一次社會工程學調研，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葛德拍著胸脯，動用了他所有的老臉和人脈，開始在學院里四處打探。

一天后，一份關于巴爾薩德的詳細調查清單就擺在了林天的桌上。

姓名：巴爾薩澤·馮·克虜伯

年齡：157歲（矮人混血種）

職位：學院首席煉金師，煉金術士公會榮譽理事

研究方向：古代魔偶修復，微型化煉金核心

性格：極其頑固、守舊、暴躁。極度鄙視理論派法師，認為不能拿在手里的東西都是垃圾。

近期困擾：據多方線人透露，阿爾薩德大師最近將自己完全鎖在了頂級攻防里，似乎在攻克一個關于生命律動的難題，陷入了瓶頸。他似乎想用煉金術完美復刻一只螢火蟲，但造物的飛行軌跡始終缺少一種活物的靈動感。為此，他已經摔壞了17個昂貴的魔力水晶，并揚言：現有的所有的理論他媽都是狗屎。

愛好：烈性麥酒，特別是鐵砧堡出產的熔巖烈焰；討厭一切空談家。

林天看著報告上生命律動和缺少靈動感這兩個詞，手指無意識的在桌面上敲了敲。

他的腦海里，瞬間閃過了一連串的名詞：偽隨機，數線性同余，馬爾可夫鏈，混沌理論……

他笑了。

他知道了，巴爾薩澤遇到的根本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靈性問題。

那是一個純粹經典，可以說優雅的……數學問題。

一個信奉齒輪與杠桿的煉金大師，一頭撞上了隨機性這堵墻。他試圖用可預測的機器，去模擬一個本質上充滿了混沌和不可預測性的生命跡象。

這從一開始，就TM走錯了路。

“有點意思。”林天自言自語道，“一個頂級的硬件工程師，被一個算法問題給難住了。”

他似乎找到了完美的切入點。

一個能徹底擊敗老頑固所有驕傲，讓他心服口服的交出設備鑰匙的完美切入點。

“葛德，”林天抬起頭，

“帶我去見他。”

當林天說出這句話時，葛德臉上的興奮之情瞬間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為難。

“老師，您是說，現在就去？”葛德確認道，“去他那個心臟工坊？”

“心臟工坊？”林天對這個新名字挑了挑眉。

“是啊。”葛德苦著臉解釋道。“學院里我們之前去的那個靜默工坊只是個對外開放的地方，圖的就是個清凈。而巴爾薩澤看管的那個地方被他自己命名為心臟工坊，意思是學院煉金術的心臟。那地方……唉，怎么說呢？比院長的辦公室還難進。”

葛德開始給林天反向科普這個心臟工坊的安保等級有多變態。

“那地方位于煉金塔的最底層，唯一的入口，是一扇由矮人打造的重達三巖的純合金大門。上面還加了七重連鎖防御法陣，沒有巴爾薩澤的秘銀印戒，就算是只蒼蠅也別想飛進去。而且那個老頑固，脾氣臭的很，他正在攻關的時候，誰去打擾他，他真的會抄起煉金扳手砸人的。”

“沒事。”林天的回答，一如既往的風輕云淡，“你只需要把我帶到門口就行，剩下的我來。”

看著林天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葛德嘆了口氣，自己的這位老師一旦做出決定，十頭巨龍也他媽拉不回來。他只能嘆了口氣，硬著頭皮，帶著林天朝著學院深處的煉金塔走去。

半個小時后。

煉金塔，是學院里最硬核的建筑。空氣中沒有飄逸的元素氣息，而是充滿了金屬，機油，和能量水晶爆炸后混合的味道，叮叮當當的敲擊聲不絕于耳。

兩人一路向下，最終來到了一扇閃爍著冰冷光澤的圓形大門之前。

大門上齒輪與符文交錯，構成了一種充滿工業美感的復雜紋路。門前站著兩個如鐵塔般的煉金魔偶守衛，它們的眼中閃爍著紅光，正在掃描著每一個靠近的生物。

“站住！”其中一個魔偶守衛發出了生硬的金屬摩擦聲，“非授權人員，禁止靠近心臟工坊”

“我是葛德，咒文學的首席考官。”葛德硬著頭皮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牌，“我身邊這位，是我的弟子林天，我們有非常重要的學術問題，需要向巴爾薩德大師請教。”

“權限不足。巴爾薩德大師已開啟請勿打擾模式。任何求見都必須持有三位院長的頂級聯名批文。”

葛德的臉，瞬間就垮了下去，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就在他準備拉著林天，勸他改天再來時，林天上前了一步。

他沒有看兩個高大的魔偶守衛，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那扇無懈可擊的合金大門。

“巴爾薩澤大師。”

林天的聲音不大，但他使用了極其精妙的魔力共振手段，讓聲音穿過了合金大門，清晰的傳入了工坊內部。

“我知道你的螢火蟲，為什么飛不起來。”

他的話音剛落，整個通道又重新陷入了一片死寂。

葛德口瞪目呆地看著林天。他不知道林天要做什么，但這開場白……也太他媽直接，太他媽挑釁了吧。

兩個魔偶守衛眼中的紅光開始以一個極高頻率閃爍起來，隨時準備著發動攻擊。

門內，沒有任何回應。

凌天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繼續用那種平靜、陳述客觀事實的語氣緩緩說道：

“因為你用來驅動它的核心，是錯的。”

“我猜，你用的是一套由無數個微小齒輪和連桿所組成的復雜傳動系統。來模擬螢火蟲每一次的振翅和轉向，對嗎？”

門內，依舊沉默，但林天有一種直覺，他猜對了。

“這就是問題所在。”

“巴爾薩德大師，你是一個頂級的工匠，但你似乎忘了一個最基本的道理。”

“齒輪無論造的多么精密，多么復雜，它轉動一圈后，就必然會回到它的原點。它的每一步都是被前一步所唯一確定的，你可以讓它的軌跡復雜到肉眼無法分辨。但重復一萬次，十萬次，它走的，依舊是同一條被寫死了的路徑。”

林天頓了一下，給門后的人一點時間理解。

“所以你的螢火蟲，永遠都只是一臺在重復自己命運的精密機器，它不是在飛，它只是在沿著一條看不見的軌道滑行而已。”

“它沒有靈魂，更沒有真正的生命力。”

“它缺的不是什么狗屁的靈性因子。”

林天微微一笑，說出了那個足以顛覆巴爾薩澤畢生理念的最終診斷結果。

“它缺的，不是更精密的齒輪。”

“它缺的是一顆永遠無法預測下一面的，會自己跳動的骰子。”

死寂。

長達半分鐘，令人窒息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