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忽然盤膝而坐，金木水火土五種石頭竟自個拼合在一起形成一塊五行蒲團墊在他的臀下。

五行師兄在一旁暗暗點頭，眼中既是震驚又是高興又是欣慰。

他在心中暗嘆：這師弟當真是天賦異稟，不過兩日便悟透五行相融的關竅，連這庚金靈石的銳性都能摸到三分，這般靈性，觀中無一人能與之比肩。

可贊嘆之余，他眼底又掠過一絲復雜。天賦太過耀眼，未必是福。

想當年師尊云游時帶回他這個罪奴，便是看中他身上那股寧折不彎的硬氣，卻也再三叮囑：“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如今見蘇陽這般年紀就有如此悟性，難怪會引來天妒地嫉。

他收回目光，不再去想，轉而拿起刻刀，繼續打磨手中的火靈石。

刀鋒落在滾燙的石面上，沒有火星繚繞，也沒有煙霧，比起蘇陽來說，他對五行的理解早已入木三分。

刻刀起落間，動作沉穩如鐘，每一刀都分毫不差，這是數十年如一日的打磨才練出的功夫。

他雖天性愚笨，卻耐得住寂寞，靠著一點一滴的積累，八千年方才吃透了這五行大道。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師尊的教誨如星辰在心中亮起，驅散了方才的雜念。

修行本就是修心，師弟有天賦是師弟的緣法，他只需守好自己的金木閣，守好這份刻石悟道的本心便好。

掌心里的火石漸漸顯露出焰紋的雛形，五行師兄的眼神也隨之柔和。

觀中沒人知道，這位在觀中沉默寡言的二師兄，出家前曾是三皇五帝時期的工奴，具體是三皇五帝中的哪位，五行已經記不太清了。

那時他雖戴著腳銬鎖鏈，脊梁卻挺得筆直，一身燒窯的本事出神入化，更藏著一顆嫉惡如仇的赤子心。

他至今記得那個血色黃昏，公子帶著惡奴在街市上強搶民女，哭聲撕心裂肺。

周圍百姓敢怒不敢言，他卻看著那女子絕望的眼神，心頭的怒火瞬間點燃。

趁著給公子送燒好的瓷器時，他抄起窯邊燒紅的烙鐵，不顧身后惡奴的驚呼，狠狠將烙鐵塞進了那畜生的喉嚨。

皮肉燒焦的臭味彌漫在空氣中，他卻站在血泊里大笑，笑那權貴的囂張，笑這世道的不公。

后來自然是被判了死罪，臨刑頭顱斬斷，魂魄本應成為孤魂野鬼難入輪回。

他以孤魂野鬼的狀態在人世間飄蕩了百年，見慣了世間冷暖，看到了部落分崩離析。

許是他福緣到了被云游的師尊救下，重新尋回他的身軀，用道法令他身軀復活帶回五莊觀，賜了道號五行。

從此燒窯的烙鐵換成了刻石的刻刀，一身戾氣也在日復一日的打磨中，化作了石般的沉穩。

他望著石架上的靈石，在看當年那個握著烙鐵的自己，在看今日天賦耀眼的師弟。

修行路上，或烈如火焰，或穩如土石，或銳如金石，或緩如流水，或生如棗苗，但終究都要歸于平衡二字。

院中的清風卷起幾片落葉，落在石桌上，五行師兄隨手將其掃開，繼續拿起下一塊待刻的木石。

刻刀輕落，木屑紛飛，金木閣里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只有刻刀與石頭相觸的輕響。

時間一晃半日過去，蘇陽的狀態也趨于平靜，他緩緩落地，靈臺上那顆明亮的星星旁再次點亮了一顆。

自然之道的星星是混沌色的，五行之道的星星則是在金、水、木、火、土五色中流轉。

又是幾十息過去，蘇陽深深吐納了幾口氣，方才睜開了眼睛。

五行入道，此前師兄用的點石成金的法子他已明了方法，只是點石成金、化金為水這種術法不像借助天地力量那般，這是法術，需要使用到法力。

他三庭還未歸一，還無法煉精化炁，便是知道了法子也無法使用出這種匪夷所思的手段。

不過，雖無法使用道法，但他借用五行的力量將更加得心應手，尤其是五行之木的力量。

他看了眼五行師兄，對方正認真的雕刻著木石。見師兄認真專注，蘇陽出了院子，來到院外的那一小片竹林后，便忍不住試驗起自己內心新琢磨出來的不用法力的道法。

他舌頭在手指上舔了一口，一滴水珠竟出現在手指上，接著他將水珠丟到一株小草上。

他心念一動，有了他的那滴元氣，只見草兒瘋漲，眨眼間便化作一株藤蔓，他手指一指，藤蔓便隨心而動纏著一株玉竹將之折斷。

蘇陽雖然心里早有準備，卻也看得目瞪口呆。

他望著地上斷成兩截的玉竹，斷口處的竹纖維還在微微顫動，竹節里滲出的清液帶著淡淡的清香。

這玉竹在五莊觀可是出了名的堅硬，尋常刀劍劈砍上去只會留下白痕。

這玉竹乃是極為堅硬的竹子，尋常的刀劍根本斬不斷它。

“這……這力道也太嚇人了。”蘇陽下意識地摸了摸指尖。

他原以為這藤蔓最多只能纏住野獸，沒承想竟藏著這般剛猛的韌性，輕而易舉就崩斷了這堅不可摧的玉竹。

就在他恍神之際，斷竹旁那株未被波及的玉竹忽然輕輕晃動，竹節間竟隱隱浮現出一張由竹葉組成的小臉。

顯然是方才藤蔓斷竹的動靜驚動了棲息在玉竹中的草木之靈，一股帶著怒意的靈氣順著竹身蔓延，最頂端的竹枝“唰”地彎下。

枝梢的細葉凝成一把軟乎乎的竹刷子，帶著風就往蘇陽屁股上抽來。

“哎喲！”蘇陽只覺屁股上一涼，接著便是一陣輕麻的痛感，竹筍炒肉這個念頭席卷心頭。

竹刷力道不大，卻依舊讓他嬌嫩的屁股火辣辣的。

他嚇了一跳，猛地回頭，正撞見那株玉竹的竹葉“嘩嘩”作響，竹枝還在微微顫動。

“這竹子還會打人？”蘇陽又驚又笑，揉著屁股后退兩步。

目光已是落在了那玉竹里的草木之靈，對方正瞪著自己。

他從未想過觀中除了那七只蛛兒外還有其他的精靈，但細細想來，方才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好笑。

自己的師兄師姐們大多都是修成金丹正果的太乙仙，便是普通的草木日日吸收道韻也該成精成靈，更何況這本就不凡的金玉竹。

“你個小娃娃，這里是金木閣金玉竹林，怎個在此胡亂用道法斷我枝丫？”玉竹口吐人言，似個女聲帶著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