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電流的雜音，有點像老式收音機沒調好頻道時的沙沙聲。

張爽兒捏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甲掐進掌心，才沒讓自己的聲音抖得太厲害，

“我……我看到你們的宣傳單，想問問直播的事。”

“哦——做直播啊？”對方拖長了調子，聽不出情緒，“我們這邊是免費教的，不用交錢，但是要先填個資料，你多大了？有沒有智能手機？”

免費？張爽兒心里的警鈴“叮”地響了一聲。

媽媽以前總說，天上不會掉餡餅，凡是說“不要錢”的，多半是想騙更大的。

可她攥著手機的手心已經出汗了，余額里的20.5元在提醒她，現在的自己根本沒什么可被騙的。

“我……我十八，有手機。”她低聲說，眼睛瞟向桌上那部屏幕裂了縫的舊手機——是媽媽生前用剩下的，卡得連微信都要加載半天。

“行，那你加這個微信，備注‘直播報名’，我發資料給你填。”

對方報了一串微信號，語速快得像趕時間，“記得今晚之前填好發過來，明天晚上七點開課，線上直播教，別遲到。”

電話“咔噠”一聲掛了。張爽兒舉著還在發燙的聽筒，愣了好一會兒。

窗外的陽光又亮了些，照在地上的水灘里，碎光晃得她眼睛發酸。

她打開微信，手指在搜索框里敲了半天，才把那串數字輸對。對方的頭像是個卡通小人舉著話筒，昵稱叫“小杰老師”。好友申請發出去沒多久，就通過了。

“資料表填一下，基本信息+想做什么類型的直播，比如唱歌、聊天、顏值都行。”

阿杰老師發來一個表格鏈接，后面跟著一句，“不用緊張，新手都有扶持。”

顏值？張爽兒看到這兩個字時，臉頰猛地發燙。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每天風吹日曬，額頭上還冒了顆紅腫的痘痘，眼角因為總熬夜有淡淡的黑眼圈，和“顏值”這兩個字簡直沾不上邊。

唱歌五音不全，聊天又嘴笨，她盯著屏幕犯了難，手指在屏幕上劃來劃去，半天沒敢填寫。

肚子突然“咕嚕”叫了一聲，才想起從昨天中午到現在，只吃了半桶涼泡面。墻角的蛇皮袋里好像還有半包餅干，是上周李奶奶塞給她的，她一直沒舍得吃。

張爽兒起身去翻餅干時，膝蓋不小心撞到了桌腿，桌上的舊鏡子晃了晃，差點掉下來。

她趕緊扶住——鏡子里映出她的臉，頭發亂糟糟的，嘴唇干裂，但眼睛很亮，像媽媽說過的“夜里沒被云遮住的星星”。

媽媽以前總夸她眼睛好看，說這雙眼睛透著一股子韌勁兒。

張爽兒對著鏡子眨了眨眼，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也許……試試也沒什么？

她重新點開表格，指尖懸在屏幕上半天，最終在“直播類型”那一欄，輕輕打下四個字：“顏值主播”。

提交表格后，阿杰老師很快回了消息：“明天準時來聽課，記得準備個能拍清楚的手機支架，沒有的話用礦泉水瓶自己做一個也行。對了，開播前洗把臉，梳個干凈的發型，鏡頭里精神點。”

洗把臉？梳發型？張爽兒低頭看了看自己沾著灰塵的袖口，突然有點手足無措。

她瞥了眼垃圾桶里那個空可樂瓶，又握緊了手機——至少，這比蹲在屋子里等房東趕人要實在。

她走到窗邊，風把晾在繩子上的舊T恤吹得晃來晃去，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跳動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