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暴雨砸在鐵皮屋頂上，噼啪作響，像要把這間破舊的小平房掀翻。

張爽兒縮在墻角的舊藤椅里，聽著雨水順著墻縫滲進來的“滴答”聲——那聲音和三年前媽媽臨終前的輸液管滴答聲，重合在了一起。

桌上的泡面已經涼透了，是昨天剩下的。張爽兒捏著手機，屏幕停留在銀行APP界面，余額那一行刺眼的“20.5”，是她全身上下所有的錢。

屏幕上方彈出一條消息，是班主任轉發的期末成績單，她的名字排在中段，后面跟著一個紅色“及格”，沒人會管她考成什么樣。

爸爸在媽媽走后的第三個月就搬去了外地，電話不接，微信不回，偶爾發來的幾百塊錢，更像是打發乞丐。

上個月她鼓起勇氣發消息問學費，得到的只有一句“自己想辦法”。

“想辦法”。

張爽兒嗤笑一聲，指尖劃過手機殼上磨掉的圖案——那是媽媽生前給她買的，印著只咧嘴笑的小熊，現在小熊的臉已經模糊不清了。

她能想什么辦法？去餐館洗盤子被老板娘嫌年紀小，去發傳單被城管追著跑，最后只能躲在這間漏雨的屋子里，靠著鄰居偶爾接濟的剩飯過活。

墻角堆著幾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面是媽媽留下的舊衣服，她一直沒舍得扔。雨水順著墻壁流到袋子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張爽兒起身去挪袋子，手指卻摸到了袋口露出的半截宣傳單——是前幾天在垃圾桶旁邊撿紙殼時順來的，上面印著“手機拍視頻直播就能賺錢”。

“騙子。”

她把宣傳單揉成一團，扔進墻角的垃圾桶。

賺錢哪有那么容易？媽媽以前起早貪黑賣早點，最后還不是把自己熬垮了？爸爸在外面打工，賺的錢也沒給過她一分。這世界從來就沒對她好過。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房東發來的短信：“下周一再不交房租，就搬出去。”

張爽兒盯著那條短信，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木椅的裂縫。搬出去？她能搬到哪里去？媽媽留下的這間小平房，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落腳點了。

雨還在下，窗戶的破洞飛進來的雨水在地上積成一小灘，映出她蒼白又茫然的臉。

垃圾桶里的紙團被風吹得滾了出來，散開一角，露出“短視頻直播”五個字。

張爽兒盯著那三個字看了很久，直到雨聲漸漸小了些，遠處傳來收廢品的三輪車鈴鐺聲。

她慢慢走過去，撿起那個紙團，小心翼翼地展開。宣傳單上的字跡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但底部的聯系方式還能看清。

張爽兒摸出手機，指尖在撥號鍵上懸了很久——她知道這大概率是騙局，可除了相信這虛無縹緲的“機會”，她好像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屋外的雨停了，陽光從云縫里鉆出來，照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泛著細碎的光。

張爽兒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撥號鍵。電話接通的瞬間，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比窗外的雨聲還要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