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帶像一條凍僵的蛇,被我攥在手里。標簽上的“0.01”墨跡還沒干透,像剛寫上去。李教授已經轉身要走,皮鞋踏在水洼里,聲音清脆得嚇人。
“喂——”我喊住他,“0.01是什么?也是倒計時?”
他停住,沒回頭,只丟下一句:“比倒計時更麻煩,是邀請。”
門“哐”地合上,雨聲重新填滿屋子。
程琳把磁帶塞進隨身聽,咔噠一聲,老式耳機里傳出沙沙電流,接著是一段模糊的對話——
男聲:“確認通道?”
女聲:“0.01赫茲,零點一秒一跳,誤差±0.0005。”
男聲:“那就讓他們聽見。”
啪,錄音斷了。程琳臉色發白:“這是我奶奶的聲音……她失蹤二十年了。”
我感覺后頸一陣涼。失蹤?官方記錄里,程奶奶死于心臟病。現在看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先離開這兒。”程琳把隨身聽揣進兜里,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這棟樓今晚不安全。”
我們抱著主機,躡手躡腳爬上地面。雨小了,但風更冷,鐵門外的街道空無一人。程琳的皮卡沒熄火,車燈卻被人砸碎,玻璃碴碎了一地。
“操。”她罵了一句,彎腰查看輪胎——幸好還在。
我剛拉開車門,手機震動,屏幕跳出一條陌生短信:
【往北郊走,0.01會給你指路。】
“誰發的?”程琳湊過來看。
“鬼知道。”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但不去,我們永遠只能當觀眾。”
她沒再廢話,一腳油門。皮卡咆哮著沖上高架,雨刷劃出兩道水痕。夜太黑,城市像被泡在墨缸里。
半小時后,導航把我們帶進一片廢棄工地——北郊斷層監測點舊址。這里十年前就停工,鋼筋水泥爛成荒墳。程琳關掉車燈,四周瞬間黑得像鍋底。
耳機里忽然“滋”一聲,隨身聽自己開了。
0.01赫茲,一秒一跳,像心跳,又像摩爾斯碼。
我豎起耳朵:短、短、長、短——對應字母 N。
緊接著:長、長、長——O。
合起來是 NO。
程琳皺眉:“‘不’?什么意思?”
我還沒答,地面輕輕一晃,像有人在地毯下踢了一腳。接著,遠處亮起一束紅光,筆直射向夜空,像舞臺追光。
紅光底下,站著一個人。
我們貓著腰靠近,看清那人穿橙色工裝,頭戴安全帽,手里舉著一臺老式信號發生器。他背對我們,像雕像。
程琳低聲:“我認識他——趙叔,我爸以前的同事,十年前失蹤。”
我喉嚨發干:“又一個‘死人’?”
趙叔忽然轉身,臉被紅光映得慘白,嘴角卻掛著笑:“小朋友,終于來了。”
我下意識后退半步:“你是誰?”
“守夜人。”他晃了晃手里的機器,“0.01是鑰匙,也是鎖。你們想進去,得先回答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趙叔指了指腳下:“這塊地,今晚會不會震?”
我心跳得厲害,腦子飛快轉:剛才那一下,震級頂多 1.5,應力釋放得差不多了。
“不會。”我咬牙。
趙叔咧嘴:“答對了,獎勵一次心跳。”
他按下信號發生器按鈕,紅光熄滅,地面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一條鐵梯,深不見底。
“下去吧,0.01在下面等你們。”
程琳抓住我的手腕,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冷劍鋒,怕嗎?”
我深吸一口氣:“怕。但更怕永遠不知道真相。”
我們一前一后爬下鐵梯。頭頂的縫隙“哐”地合上,黑暗像水一樣漫過頭頂。耳機里的 0.01赫茲忽然加速——
零點一秒一跳,零點零五秒一跳,最后連成一條尖銳的直線,像警報。
啪。
黑暗里亮起一盞綠燈,照出一扇鐵門,門牌寫著:
【深度-200m,0.01實驗室】
門沒鎖,虛掩著,像一張等人掀開的嘴。
我對程琳說:“準備好了嗎?”
她點頭,眼里閃著決絕的光。
我推門,一股冷氣撲面而來。里面沒有儀器,只有一張桌子和一面巨大的 LED屏。
屏幕亮起,跳出一行字:
【歡迎回來,程思危。】
我的名字。
程琳的名字。
卻用了程思危的歡迎語。
我們同時僵住。
屏幕繼續滾動:
【游戲開始,倒計時 00:10:00】
0.01赫茲,再次響起。
這次,它像心跳,也像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