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冷劍鋒,二十七歲,頭發已經比我導師的良心還稀薄。此刻,凌晨一點零七分,實驗室只剩下空調壞了的嗡嗡聲,和我敲擊鍵盤的回響。汗順著脖子往下淌,我咕咚灌完最后一口冰可樂,易拉罐“咔啦”一聲被我捏扁——像給悶熱配了個鼓點。
電腦風扇吵得要命。我盯著屏幕,上面是昨晚剛從青藏高原拖回來的地磁數據。眼皮打架,腦袋一點一點。忽然,“滴——”一聲,像有人拿針戳我耳膜。我猛地睜眼,一條尖峰跳出——0.03赫茲,低頻得離譜,像地底有人敲一面破鼓。
我一下清醒。這頻率,和我在圖書館底層翻出的那本1978年的舊論文一模一樣。作者程思危,據說1979年跳樓,死前留下一句話:“別讓數據落地?!碑敃r我只當老先生瘋魔,現在,我卻親手把這行數字放進了自己的電腦。
心跳嘭嘭。我移動鼠標,把曲線放大。更詭異的事出現了:每隔四十秒,信號閃一次,像老式電報。我把震中分布圖疊上去,所有6級以上地震的震源,竟嚴絲合縫壓在這條窄帶上。汗從額頭滑到鼻尖,涼得像血。
我掏出手機,給陳浩發微信:“來實驗室,怪事?!?
他回得飛快:牛排滴血的照片,配文——“拯救下一代,勿擾。”
我罵了句臟話,把手機扣在桌上。屏幕右下角突然跳出系統提示:
“未知用戶已遠程登錄?!?
我愣住——這臺主機沒連外網。下一秒,光標自己動了,打開文檔,打出三個字母:RUN。
燈“滋啦”閃兩下,滅了。備用燈亮起,慘白的光下,鍵盤像一排骨頭。走廊響起腳步聲,一步一拖,鞋底黏水。門被推開,是程琳,程思危的孫女,手里拎著外賣。
“黃燜雞,加辣?!彼畔麓?,眼睛卻盯著屏幕,“你也看到了?”
我喉嚨發干:“看到什么?”
她從兜里抽出一張泛黃照片。照片里,年輕程思危站在一臺老儀器前,墻上貼著同樣的波形,紅筆圈出——0.03。
“他死前三天寄給我的。”程琳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信封里一句話:‘別讓數據落地?!?
我腦子嗡地一聲。官方說程思畏因為學術造假、畏罪自殺??烧掌趁鎸懼恍行∽郑?
“若我身亡,請替我活下去。——程”
程琳掰開一次性筷子,語氣像在聊天氣:“我勸你,把硬盤拔了,今晚別回宿舍?!?
“為什么?”
“有人不想讓這串數字見天亮?!?
話音未落,整棟樓斷電,徹底黑。走廊盡頭傳來鐵門被踹開的巨響。程琳一把拽住我胳膊:“跑!”
我抱主機,踉蹌跟她沖進消防通道。樓梯燈全滅,只有安全出口綠瑩瑩,像通往另一個世界。背后有人吼:“站??!”聲音粗啞,帶著金屬回音。我心跳得打鼓,一步跨三格。下到三樓,程琳猛停,把我按在墻角。一束手電光從樓下掃上來,照出我們貼墻的影子,像兩道被釘在墻上的尸體。
光過去,她湊到我耳邊,聲音輕得像羽毛:“別信你導師。他欠我爺爺一條命?!?
我腦子炸開——李教授?那個總勸我“坐冷板凳”的和善老頭?
程琳已推開安全門,拖著我鉆進地下停車場。夜風裹著汽油味,她拉開一輛破皮卡,把我塞進去:“系好安全帶,咱們得在日出前,把這玩意兒送到死人都不敢碰的地方?!?
我咽唾沫:“去哪?”
她打火,發動機轟地一聲,像野獸蘇醒。黑暗中,她側臉被儀表盤映得慘白,嘴角卻翹了一下——
“去我爺爺跳樓的那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