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才閃過，柳濤身子便不自禁地發(fā)軟，眼睛也有些發(fā)紅。他掃視著周圍，聲音發(fā)緊：“喂，眠汐，我現在修為多少階了？”——只要她說的話不合自己心意…柳濤冰冷的眼神里已帶上了毫不掩飾的惡意。

眠汐停下擦拭云蟄石的動作，將石塊輕擱在一旁，轉而疑惑地看向少爺，道：“少爺，你不一直是感靈九階嗎？”

“‘少爺莫不是突破靈徒了？’”大腦突地閃過這念頭，眠汐的心跳微微加速，下意識用手抿著嘴憋笑；但看到少爺那副歇斯底里的樣子，又覺得不像。“‘難道突破失敗了？’”眠汐不信，“‘少爺可是為此準備了整整兩年啊。’”她抬起頭，忍不住試探著問道：“少爺你是……”

“沒有，你走吧。”柳濤打斷了她。

看著眠汐關上門，柳濤無力地跌坐在瑯琊椅上。他仰頭盯著房頂，忽然搖頭嗤笑一聲：“呵，她才鍛骨十四重，怎么可能看得出我的等級？“

發(fā)呆了半晌，他的眼底不時閃過猩紅的暗芒，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柳濤不得不閉上眼，用拇指狠狠按住兩側太陽穴，用力揉搓。這感覺太奇怪了——明明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身體卻總能做出極其自然的反應；可當他想追溯這些反應背后的記憶時，腦海中卻只剩一片空白。

“這算什么......肌肉記憶嗎？”

他的目光垂落在門環(huán)上，銅制的獸首在陰影里齜著獠牙。柳濤此刻竟不敢踏出這扇門——他比誰都清楚，只要跨過這道門檻，自己的一切都會被發(fā)現。

“趙景......“這名字猛地閃過腦海，“從天才到廢物，我和你竟沒啥兩樣了。”

柳濤時而癲狂，時而苦笑。在情緒的反復刺激下，他不知不覺睡著了。

待到悠悠醒轉，天已全黑。起初還有些迷糊，待意識到此刻已是子夜時分，柳濤頓時狂喜：“現在不正是探索的好時機嗎？“

他偷偷解開門印，屏息片刻。說實話，柳濤實在不理解今日為何如此激動——沒修為就不能重修嗎？

小心推開門，探頭向外張望。外面仿佛鍍上一層靈鏡，一切盡收眼底。“運氣不錯，沒有人。“他在心中暗喜。

“重修，那自己天水城第一天驕的稱號怎么辦，極元宗的名額又怎么辦？”這念頭突地冒向心頭。

滿懷著心事，柳濤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盡量不發(fā)出任何聲響。

“少主...您要去哪里？需要屬下跟隨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將柳濤的思緒猛地拉回。他心頭一驚，強自鎮(zhèn)定身形，循聲望去——只見一叢紫竹旁閃出一道黑影。

“柳屹，你在這里做什么？“話剛出口，柳濤便后悔了，這問題實在愚蠢。

“回稟少主，屬下正在守護公子寢殿。“柳屹低著頭，刻意避開柳濤的視線。

柳濤只想立即脫身，不想多做停留，雙腿卻莫名停駐。他回頭看向柳屹，聲音逐漸轉冷：“柳屹，你似乎有話要說。”

柳屹把頭低得更低了，“屬…屬下不敢妄議。”

“你既然都察覺到了，現在又有什么不敢說的呢。”柳濤的眼色徹底冷了下來。此刻，柳濤的大腦飛速運轉，“以柳屹通感四階的實力…這事情定然隱瞞不住，但卻可以借他判斷自己的情況。”

聽到這話，柳屹反而顯得更加駭然，猛地抬頭看向柳濤，遲疑又艱難地開口：“屬下…屬下察覺…公子的修為…好像跌落了？”

“嗯…呵呵…哈哈哈！”盡管早就猜到了答案，但這親耳聽聞，還是徹底打破了柳濤心中最后一絲僥幸。他捂著臉，發(fā)出不知是哭是笑的聲音，踉蹌著邁出了庭院。

現在自己能去哪呢？宅在家里忍受城人的指指點點和誹謗？或者…去絕靈之地？想到后者，柳濤眼中才勉強泛起一絲微光。但心底終究是濃濃的不甘。

“罷了，先去丹師房看看有沒有轉機吧。”

等到了丹師房，卻發(fā)現父親也在這里，正站在勘星臺前核對物資數量。丹師柳景則坐坐在一旁的紅木椅上，悠閑地品著靈茶。

柳濤見狀，先是對著父親的方向恭敬行了一禮，隨即轉向柳景，也依禮微微躬身道：“景叔。”禮畢，他便垂手肅立在一旁，靜候父親忙完手頭事務，不敢出聲打擾。

“極品數量：星紋金二十八萬公斤，云浮木八十五萬公斤，雷紋石三十八萬公斤…嗯…數量大致無差。”柳全輕吐一口氣，微微頷首，目光落在柳濤身上，眉毛微不可查地挑動了一下。

“濤兒，何事？”

“父親…我…我修煉時…好像出了點問題。”看到父親，柳濤心頭一緊，緊張中更夾雜著難以啟齒的羞恥，“難道要解釋成荒唐了兩年，連靈力運轉都生疏了嗎？”這個念頭讓他更加難堪。

“嗯？”柳全有些詫異，眉頭微皺，“這等小事，何須特意來丹師房？”

“啊，小事？”柳濤驚不可鄂地看著父親，自己散失了修為不過是小事？

柳全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嵌入勘星臺上的戒指愣神。搭在膝上的手，幾根手指極其輕微地向內蜷了一下，幾乎無法被人注意。

“哈哈……濤兒這次突破的印記很扎實呢，不過靈力怎么紊亂成這樣，看來是沒辦法抽調出靈力來調理吧！”柳景慢悠悠地站起來，為這事打了個圓場，“來，坐在這云蒲上，讓叔叔幫你調理。”他指著丹爐旁的一盤蒲座對柳濤說道。

“嗯……”柳濤臉上微微一熱，快步走過去坐好。柳景盤膝坐在他身后，將手掌貼在其背心，緩緩渡入靈力，引導著這股溫和的力量在柳濤體內一個區(qū)域一個區(qū)域緩慢地梳理。

靈力入體，柳濤感覺身體如同過電般微微一麻。隨著柳景靈力的引導，柳濤清晰地感受到自身靈力的運轉脈絡，柳濤瞬間激發(fā)了遺失的記憶。只是此刻體內有外來靈力存在，他不敢妄動自身靈力，否則極易引發(fā)靈沸反噬。

“府級學院武篇第二考核點便是調息靈力，我這表現確實有點……”柳濤暗自責備。

當柳景撤回靈力時，柳濤已自然而然地進入了修煉狀態(tài)。

起初，是正常的鞏固階段。但隨著體內靈力逐漸飽和，一種奇異的扭曲感籠罩了柳濤的感知。他仿佛感覺自己在脫離這方天地，視野中涌現出無數閃爍的白色光點。

倏忽間，柳濤發(fā)現自己竟又變回了初臨此世時的靈體狀態(tài)，保持著打坐的姿態(tài)，懸浮在一片無垠的虛空之中。然而，他如同被凍結一般，無法對這靈體之軀做出分毫動作。

柳濤本能地意識到這機會萬分難得——以他區(qū)區(qū)感靈七階的修為，從未聽聞誰能如此早地觸碰到靈魂層面。或許唯有突破至靈徒境界時，方有如此機緣。

他開始有意識地引導靈體流轉，嘗試將充斥四周的白色光點納入體內。這過程如同在河水中制造漩渦，貪婪地吞噬著周遭的浪花——這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是因為我的靈魂與原主靈魂融合了的緣故嗎？讓我如此早便能感應并吸納魂力。”柳濤心中思忖。

約莫修煉了六七分鐘，那種玄妙境界緩緩褪去。柳濤輕吐一口濁氣，習慣性地在丹田靈印之上覆上一層凝實的靈霧，再于靈霧之上篆刻出新的靈印紋路。表現出屬于感靈九階的氣息。

“你不是說濤兒至少會昏迷一周么？”柳全的聲音帶著一點不快。

“是啊，”柳景回應道，“不過畢竟是在‘瞳中靈’輔助下突破的，或許確實有不同尋常之處。”

“————你說，”柳全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決斷，“如果我現在就出發(fā)，來得及嗎？”

“如果小濤沒來找我們，我們尚可裝作不知，提前動身——不過，何必呢？”柳景的語氣意味深長，“濤兒確實需要歷練了。看看他，自從你答應他退學回來，兩年才堪堪突破一階。”

剛剛醒轉的柳濤，將父親與景叔的對話聽得真切。他心中微動，選擇繼續(xù)閉目凝神，維持著心流修煉的假象，直到房間陷入一片壓抑的沉默，才“悠悠”轉醒。

“多謝景叔援手，父親，”柳濤起身，依禮恭敬道，“孩兒告退了。”他此刻只想立刻離開這氣氛微妙的房間。

“等一下，”柳全的聲音叫住了他，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我這里有一份家族任務，需要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