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枚銅錢傳遞過來的冰冷觸感，像是一根針，瞬間刺破了陳默看到血色紅紙時的驚疑。
危機感！
陳默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如刀子般射向門口。
當看清來人是村長時，他緊繃的神經才略微放松，但心臟依舊在砰砰狂跳。他不動聲色地將那卷血色紅紙和雞血瓷瓶重新放回箱子，合上蓋子，然后才站起身。
“村長？您怎么來了？這臉色……出什么事了？”陳默故作驚訝地問道。
村長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牙齒卻在上下打顫，發出“咯咯”的聲響。他扶著門框，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擠出一句話：
“小默……你……你得救救你叔我啊！”
說著，他竟“撲通”一聲，要給陳默跪下。
“哎！村長，您這是干什么！”陳默眼疾手快，一個箭步沖上去扶住了他，“有話好好說，天塌不下來。”
村長的身體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被陳默扶到一張板凳上坐下后，才緩過一口氣。他灌了一大口陳默遞過來的涼茶，眼神里的恐懼卻絲毫未減。
“出事了……我家出大事了！”村長聲音嘶啞，帶著哭腔，“是我家那小子，虎子！”
陳默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卻依舊平靜：“虎子怎么了？前兩天不還看他在村頭爬樹掏鳥窩嗎？”
“就是從昨天晚上開始的！”村長猛地抓住陳默的手臂，指甲因為用力而掐得陳默生疼，“他昨天半夜突然發起高燒，渾身滾燙，嘴里一直說胡話。送到鎮上衛生院，打針吃藥全不管用，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剛才我把他接回來，他……他就一直指著我們家堂屋那根大梁，說……說上面有個穿藍衣服的姐姐在對他笑！”
穿藍衣服的姐姐！
林秀兒上吊時，穿的就是一件藍印花布的舊衣服！
陳默的后心瞬間冒出一層冷汗。那東西果然已經開始找下一個目標了，而且直接找上了村里陽氣最旺的小孩！
“不止這個！”村長像是要將所有的恐懼都傾訴出來，“從昨晚開始，我家的燈就跟瘋了似的，一閃一閃的，怎么都關不掉。我剛才回家，看到堂屋的燈又在那晃悠，跟……跟有人在上面蕩秋千一樣！”
燈盞搖晃！房梁黑影！
《百詭秘錄》上關于“懸梁煞”的征兆，在村長家一一應驗！
村長顯然也想到了什么，他死死地盯著陳默，眼神里混雜著絕望和一絲最后的希冀：“小默，叔知道問你這個不合適。但你爺爺……陳老哥他是有真本事的。我記得小時候，村里鬧‘黃皮子’，就是你爺爺扎了個大公雞給鎮住的。你……你是不是也學了你爺爺的手藝？”
來了！
陳默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生機，也是他翻盤的開始。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下來。他緩緩地從兜里掏出那三枚古銅錢，放在手心輕輕摩挲著，目光深邃，像是在思考什么極其重要的事情。
這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是他在城里跟那些江湖騙子般的“大師”學來的。甭管會不會，氣勢先得到位。
村長看著他這副做派，更是大氣都不敢喘，緊張地等待著他的“判決”。
良久，陳默才緩緩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與他年齡不符的滄桑：“村長，有些事，本不想讓外人知道。既然你今天找上門了，說明你家虎子……命里有此一劫，也合該我出手。”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但是，我們這行有我們這行的規矩。陰陽之事，牽扯因果，稍有不慎，搭進去的就是我自己的命。”
村長是個人精，一聽這話立刻就明白了。他顫抖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推到陳默面前。
“小默，叔知道規矩。這里是兩千塊錢，你先拿著。只要……只要你能救虎子，事成之后，我再給你加三千！”
五千塊！
陳默的心臟狠狠地跳了一下！這筆錢，足夠他還掉一期貸款，還能讓他狠狠地喘上一口氣！
但他臉上依舊不動聲色。他甚至沒有看那個信封一眼，只是淡淡地說道：“村長，這不是錢的事。你家惹上的，不是一般的臟東西，而是含著大怨氣索命的‘懸梁煞’。”
“懸梁煞”三個字一出口，村長的臉“唰”的一下，徹底沒了血色。
顯然，這個名詞對他造成了極大的沖擊。
陳默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繼續說道：“這種東西，怨氣結于心，七日必索命。王屠夫是頭一個，已經填了進去。現在，輪到你家虎子了。”
“那……那怎么辦啊！小默，你一定要救救他啊！”村長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辦法，倒也不是沒有。”陳默終于松了口，他看著村長，緩緩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一萬？”村長試探著問。
陳默搖了搖頭。
“不是錢。”他沉聲道，“是一樣東西。我需要你，現在馬上去鄰村，找到王屠夫家的一個親戚，問清楚一件事——那個叫林秀兒的女人，生前最想要，卻又沒得到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他沒有直接說出“紅裙子”，這是為了保持自己的神秘感和專業性。讓客戶自己去驗證，遠比自己直接說出來更有說服力。
“最想要……又沒得到的東西？”村長愣住了。
“對。”陳默的語氣不容置疑，“記住，一定要問清楚，越詳細越好。這關系到我晚上做法的成敗，也關系到虎子的小命。天黑之前，我必須知道答案。”
“好好好！我馬上去！我這就去！”村長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就往外跑。
跑到門口，他又回頭，一臉不放心地問：“那……那我家里怎么辦？萬一我走了，那東西……”
“回家后，在門口掛一面鏡子，窗戶上交叉貼兩把剪刀。”陳默隨口說出兩個民間流傳最廣的“辟邪”法子，“能擋一陣子，但撐不了多久。快去快回！”
“哎！哎！”
看著村長火急火燎離去的背影，陳默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個裝著兩千塊錢的信封，掂了掂。
沉甸甸的。
這是他人生中賺到的第一筆“外快”，一筆用命去換的錢。
他沒有絲毫的喜悅，只有一種緊迫感。
他重新打開墻角的木箱，將那卷血紅色的紙和雞血瓷瓶拿了出來。
攤開紅紙，一股淡淡的鐵銹味混雜著奇異的香氣撲面而來。
陳默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眼神已經變得無比專注。
他拿起一把鋒利的裁紙刀，又從架子上取下幾根打磨光滑的細竹篾。
腦海里，《百詭秘錄》中那幅“替身紙人”的圖樣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來，每一個結構，每一個細節，都仿佛被刻進了他的腦子里。
他拿起一根竹篾，按照圖樣上的尺寸，開始搭建紙人的第一塊骨架。
他的動作起初還有些生澀，但很快，一種奇妙的熟悉感涌了上來。仿佛這雙手，在過去的千百個日夜里，已經重復過這個動作無數次。
劈、削、彎、繞……
竹篾在他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工作間里，只剩下竹篾彎曲的“咯吱”聲和裁紙刀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一場與惡鬼的博弈，一場為了生存的豪賭，從這一刻，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