銹墻裂口的風裹著鐵銹味撲過來時,沈硯正拽著楚喬往回退。上一秒還在眼前晃動的母親影像突然碎裂,化作無數(shù)銹紅色的光點,而裂口深處,黑壓壓的東西正拍打著翅膀涌出來——不是先前那些蹣跚的銹化生物,是巨蛾,翅膀展開足有三尺寬,翅膜上布滿蛛網(wǎng)狀的黑絲。
“它們在織網(wǎng)!”楚喬的聲音被翅膀振動聲吞沒。巨蛾群在空中盤旋,黑絲從腹末噴出,交織成半透明的繭壁,正沿著裂口邊緣迅速擴張。沈硯瞥見最前頭那只蛾的翅膀,竟印著個模糊的金屬輪廓——像他背包里那只生銹的六分儀,連刻度磨損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是記憶復(fù)刻。”他低喝一聲,拽著人往左側(cè)的紡織廠遺址沖。陳半瞎不知何時摸到了他身后,拐杖篤篤敲著地面:“東邊廠房有斷墻,能擋視線。”巨蛾果然追了上來,飛行軌跡竟和他們剛才規(guī)避銹化生物的路線一模一樣,翅尖劃過空氣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沖進廠房的瞬間,沈硯反手將消防斧劈進銹住的鐵門軌道。“楚喬,金箔借我。”他接過那片泛著冷光的金箔,按在墻角一臺老舊織布機的齒輪上。金屬摩擦聲驟然響起,織布機的核心軸開始轉(zhuǎn)動,巨蛾群的飛行節(jié)奏明顯遲滯了半拍。
“暫時能干擾它們的復(fù)刻機制。”沈硯盯著齒輪間的銹跡,“但撐不了多久。”
織布機的轟鳴聲里,楚喬突然“啊”地低呼一聲。金箔在她掌心發(fā)燙,眼前的織布機竟扭曲成母親的模樣,正蹲在地上撿拾散落的紗錠。“別碰!”沈硯及時打掉她的手,金箔落地的瞬間,織布機中央的鐵板突然裂開,露出底下血紅色的銘文:“活祭一人,解繭七日。”
“是幻覺。”他迅速抓過香爐里的香灰,厚厚撒在銘文上。楚喬還在發(fā)抖,指尖捏著只黃色的尖叫雞——那是她從背包里翻出來的,說是小時候辟邪用的。“我剛才看見……這雞變成了真的金絲母雞,還帶著六只小雞。”
沈硯沒接話,正用銀簪小心翼翼地拓印銘文。簪尖劃過鐵板,火星濺在他手背上,竟燙出幾個類似星圖的印記。“活祭不一定是人。”他忽然開口,銀簪在鐵板上劃出替代方案的推演圖,“這機器需要的是‘有生命印記的載體’。”
陳半瞎一直蹲在角落,這時突然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盯著織布機:“它要轉(zhuǎn)起來了。”話音剛落,織布機的齒輪開始自行加速,周圍散落的銹化生物殘骸竟被一股無形的力場牽引著,緩緩向機器靠攏。
力場越來越強,連墻上的鐵皮都被扯得變形。沈硯將銀簪插進齒輪咬合處,試圖卡住轉(zhuǎn)動,卻被一股巨力彈開,手背的星圖印記滲出血珠。“這樣下去,我們都會被吸進去當活祭。”楚喬突然舉起尖叫雞,“這東西算不算‘有生命印記’?”
沈硯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已經(jīng)將尖叫雞扔進了齒輪組。出乎意料的是,沒有刺耳的碎裂聲,反而是一陣金光爆開,尖叫雞在齒輪間撲騰起來,竟真的化作一只羽翼鮮亮的金絲母雞,身后還跟著六只毛茸茸的小雞。
巨蛾群的振翅聲突然變了調(diào),原本瞄準他們的黑絲,紛紛轉(zhuǎn)向撲向那團金光。陳半瞎慢慢站起身,從懷里摸出個保溫杯,擰開蓋子。里面的蠶蛹不知何時已變得通體透亮,正隨著織布機的節(jié)奏輕輕搏動。
“時間到了。”他把保溫杯遞給沈硯,拐杖指向窗外的繭壁,“它們織的不是網(wǎng),是繭。等天亮,就該破繭了。”
沈硯接過保溫杯,掌心傳來蠶蛹的溫度,像握著一顆跳動的心臟。織布機還在轟鳴,金絲母雞的啼叫聲穿透了巨蛾的振翅聲,而那半透明的繭壁外,隱約有更多的光點在聚集——和銹墻裂口里涌出來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