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自:《禹雨之期》
作者:霖筆?康喬烈夫
時間:二〇一三年十一月七日
地點:柏林??府邸
陳少禹總說:精神世界富足的人,心里都揣著一把特別的標尺。那標尺不刻金銀的數目,不記地位的高低,刻度里藏著的是山川河流的壯闊,是世間萬物的鮮活。
你若試著在他面前細數財富,說哪家拍賣行的玉器拍出了天價,說剛提的新車如何亮眼,他只會笑著望向窗外——或許是檐角垂落的雨珠正砸在青石板上,或許是遠處山尖被晨霧染成了淡粉,眼里滿是平和。于他而言,那些被追捧的浮華,不過是天地間一粒反光的塵埃,遠不及春風拂過麥田的輕響,不及秋蟲在草間振翅的細碎聲來得真切。他的世界早被這些自然的生機填滿,哪還容得下刻意炫耀的俗物。
待人時,這把標尺更顯分明。遇著腰纏萬貫的人,他不會往前湊半步,既不打聽對方的產業,也不琢磨如何攀附,只按尋常禮數相待,眼神里沒有半分諂媚;碰著衣衫樸素的人,他也不會往后退半寸,即便對方手上沾著泥,說話帶著鄉音,他仍會耐心聽著,遞過一杯熱茶時,指尖都透著溫和。他從不用“貧富”給人貼標簽,在他眼里,皮囊下的品性才是要緊事——是見了弱小時是否肯伸手,是說了承諾后是否肯踐行,這才是標尺衡量的“分量”。
他身邊常聚著的,也都是標尺量過的人。有守著老書攤的掌柜,三十年來給學生打折,自己卻總穿洗得發白的褂子;有住在巷尾的阿婆,每天清晨掃完自家門前,總會多掃一段路,怕上學的孩子踩了露水。這些人或許沒什么名頭,卻都帶著一股子端正勁兒,和他坐在一起喝茶說話,不用客套,不用設防。而他偶爾也會“服軟”,卻只對那幾個放在心尖上的人:母親嗔他天冷忘加衣,他會趕緊把外套拉鏈拉到頂,笑著說“下次準記著”;發小拌嘴時紅了臉,他會先遞過塊糖,嘟囔一句“算我剛才說得急了”——這份柔軟從不是妥協,是把偏愛別在了標尺旁,成了藏在細節里的暖。
旁人若問,那要怎樣才能讓他多看一眼?其實答案早藏在他的日常里。有回他路遇個姑娘,蹲在路邊給受傷的流浪貓裹紗布,指尖被貓爪劃了道小口子也沒吭聲,只輕輕摸了摸貓的頭,眼里滿是疼惜。后來他總路過那片草地,偶爾會帶袋貓糧,見了姑娘便笑一笑,話不多,卻透著親近。他從不說“善良可貴”,可那姑娘沒炫耀過什么,只憑那份不摻假的溫柔,就輕輕叩開了他的心房。
說到底,他心里的標尺,量的從不是外在的“擁有”,而是內在的“充盈”。思想是土,讓標尺扎了根;精神是雨,讓標尺生了綠;靈魂是風,讓標尺上的刻度都活了——這些滋養著他的東西,在心里悄悄發了芽,開成了一片繁花。紅的是悲憫,粉的是真誠,白的是純粹,不用誰來夸贊“開得艷”,自有著生生不息的熱鬧。
所以若想走近他,不必翻出存折,不必數算頭銜,只需帶著自己的真誠與善良。這兩樣東西最是干凈,落在他的標尺上,不用刻意衡量,便知是同類——就像兩株相鄰的蘭草,不用說話,風過葉尖時,便懂彼此都在好好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