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白蓮教疑云
- 凰權天下:我的懶龍帝君
- 一夜春風V
- 4651字
- 2025-08-04 22:25:00
“變天?”陰影中的葉紅焰終于開口了。她的聲音清冷如玉珠落入寒泉,在這血腥彌漫的空間里卻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鋒利寒意,“就憑你們這些只敢藏在流民背后、煽動無知百姓作亂的鼠輩?也配妄談天道?也敢癡心妄想變天?”她緩緩地、如同踩著無形的階梯,從濃重的陰影里踱步而出,步履無聲地走到那懸吊的壯漢面前。距離如此之近,幾乎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濃烈血腥氣、汗臭味和一種瀕死野獸般的絕望氣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她的目光,不再掩飾,如同兩柄從萬年冰窟中拔出的絕世利刃,帶著洞穿靈魂的寒意,直刺對方眼底深處那抹歇斯底里的瘋狂。“告訴我,”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卻更具穿透力,每一個字都像是冰錐鑿擊,“你們真正效忠的‘天’,是誰?是攝政王府里那些清談誤國的門客?還是……北境之外,那群虎視眈眈、茹毛飲血的蒼狼汗國蠻騎?”
當“攝政王”和“蒼狼汗國”這兩個沉甸甸的名號從葉紅焰口中清晰地吐出時,她刻意加重了每一個音節,目光銳利如鎖定獵物的鷹隼,一瞬不瞬地死死盯住壯漢瞳孔的最深處,捕捉著那瞬息萬變的情緒漣漪。
壯漢那早已被痛苦和失血折磨得有些麻木的身體,似乎極其極其輕微地僵硬了一下。他那雙布滿血絲、被瘋狂占據的眼眸深處,仿佛有極其復雜的情緒洪流在瞬間奔騰而過——一絲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懼?一抹難以言喻的、仿佛源于信仰的敬畏?但似乎……在那恐懼與敬畏的底色之下,還飛快地掠過了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鄙夷?不屑?仿佛葉紅焰提到的這兩個足以讓朝堂震動的名字,在他心中,根本不值一提,甚至是一種褻瀆!
但這復雜到極點的情緒變化,快得如同錯覺,如同冰層下湍急的暗流一閃而逝。瞬間,就被更洶涌、更純粹的瘋狂和一種殉道者般的決絕徹底淹沒。他猛地啐出一口混合著血塊和唾液的濃痰,用盡殘存的力氣,直沖葉紅焰那張冷若冰霜的面門!
葉紅焰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側面微微一滑,那口污穢的血痰擦著她烏黑如墨的鬢角飛過,“啪”地一聲打在后面潮濕冰冷的石壁上,留下一點刺目的猩紅印記。她眼中寒芒如電光一閃而逝,臉上卻依舊沒有任何波瀾,只是用那雙冰封的眸子,冷冷地、審視地注視著他。
“呸!什么狗屁攝政王爺!什么狗屎蒼狼蠻子!”壯漢嘶聲咆哮,聲音里充滿了極度的鄙夷和一種近乎燃燒靈魂的狂熱,“老子只認‘真空家鄉,無生老母’!只信‘紅陽劫盡,白陽當興’!這腐朽透頂的朝廷!這敲骨吸髓的世道!就該被一把天火燒得干干凈凈!殺富濟貧,替天行道!這才是我輩所求!這才是我輩的歸宿!哈哈哈……”他再次狂笑起來,笑聲在密閉的石室里瘋狂回蕩,充滿了末路的悲壯和一種令人心悸的信仰狂熱。
“真空家鄉?無生老母?”葉紅焰秀麗的眉頭微微一蹙。這個詞對她而言,帶著一種陌生而詭異的宗教氣息,完全不似朝堂上任何一方勢力慣用的切口或暗號,倒像是……塵封卷宗里記載的、某些早已被剿滅的秘密教派?
就在她腦海中這個念頭剛剛閃過的瞬間——
“紅陽劫盡,白陽當興!無生老母,真空家鄉!”那壯漢突然用盡全身最后殘存的生命力,如同瀕死野獸的絕唱,仰天嘶吼出這句充滿詭異宗教氣息的偈語。吼聲未落,他眼中最后一絲屬于活人的神采驟然熄滅,瞳孔瞬間放大,被一種徹底解脫的灰敗死氣所占據。緊接著,他的身體猛地繃直,如同拉滿的弓弦,隨即開始劇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更令人頭皮炸裂的是,他的口、鼻、眼、耳七竅之中,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汩汩地滲出粘稠的、色澤暗沉如同墨汁、散發著刺鼻杏仁甜腥味的黑血!那黑血粘稠得如同活物,迅速染黑了他的下巴、脖頸和傷痕累累的胸膛,在搖曳的火光下,呈現出一種非人的、極度恐怖的景象!
幾乎在同一剎那!
“無生老母!”
“真空家鄉!”
“白陽當興!”
……
另外六名懸吊著的囚犯,仿佛被這聲嘶吼觸發了靈魂深處的某個隱秘開關,竟也如同聽到了無聲的神諭號令,齊齊爆發出或高亢尖利、或低沉嘶啞、卻同樣充滿了狂熱信仰與徹底絕望的呼喊!他們原本因痛苦和失血而蒼白的臉色瞬間褪盡最后一絲血色,變得如同金紙,眼中爆發出回光返照般的最后光芒,隨即便是同樣的、如同被無形電流擊中的劇烈抽搐!粘稠腥臭的黑血如同一條條從地獄爬出的毒蛇,從他們大張的口中、扭曲的鼻孔、甚至眼角和耳孔中蜿蜒鉆出,滴滴答答地砸落在下方冰冷堅硬的黑曜石地磚上,發出令人牙酸心悸的、如同計時沙漏走到盡頭的“滴答”聲。
“不好!是封喉劇毒!他們嘴里藏了毒囊!”經驗老道如鬼手,此刻也臉色劇變,失聲驚呼,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驚駭。他枯瘦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速度,一個箭步沖上前,伸出那對枯枝般的手,試圖強行捏開離他最近那名囚犯緊咬的牙關。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死亡的速度,快過了一切反應。
那七名囚犯劇烈的抽搐僅僅持續了短短的數息。很快,他們的身體便如同被瞬間抽掉了所有筋骨支撐的破敗麻袋,徹底癱軟下去,沉重的頭顱無力地歪向一側,被粗大的鐵鏈吊著,在半空中微微晃動。他們的眼睛無一例外地圓睜著,瞳孔早已徹底渙散、放大,凝固著臨死前那一刻噴薄而出的狂信徒般的熾熱光芒,以及一種對某種虛幻彼岸“真空家鄉”的絕對虔誠和解脫。整個“寒字號”刑訊室,瞬間被一股濃郁得化不開、帶著詭異甜香的杏仁腥氣與冰冷刺骨的死亡氣息所籠罩、凍結。
“該死!”葉紅焰低喝一聲,聲音里壓抑著火山般的怒火。她身影如一道撕裂黑暗的閃電,瞬間掠到那為首壯漢的尸體前。無視那還在不斷從七竅中滲出、散發著惡臭的粘稠黑血,她伸出兩根包裹在薄薄鹿皮手套中的手指,動作精準、穩定、迅捷如電,極其巧妙地撬開了壯漢那因劇痛和死亡而死死咬緊的牙關。借著獸油火把昏黃搖曳的光芒,她銳利的目光瞬間捕捉到——在壯漢的舌根下方,赫然殘留著一小塊被牙齒咬得稀爛的、暗黃色的蠟丸碎片!碎片上還沾滿了粘稠的黑血和唾液。
“蠟丸封毒……藏于舌根之下……真正的死士手段!”鬼手湊過來只看了一眼,聲音便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后怕和前所未有的凝重,枯瘦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這幫人……是真正的死士!背后主使之人,好毒辣!好周密!好狠絕的算計!”
葉紅焰的眼神,此刻冰冷得如同萬載玄冰之下最深處凍結的冥河之水。線索!眼看就要觸及核心的線索!就在她眼前,以如此慘烈決絕的方式,被硬生生斬斷!對方行事之周密謹慎,手段之酷烈無情,遠超她最初的預估。這絕非普通的軍卒嘩變,也絕非尋常世家門閥的傾軋陰謀,這更像是一個組織結構嚴密到可怕、教義狂熱到足以讓信徒心甘情愿獻出生命、所有成員皆為視死如歸的死士所組成的秘密教派所為!
她強壓下心頭那如同巖漿般翻騰的怒火和一絲罕見的挫敗感,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再次銳利地掃視著眼前七具死狀凄慘詭異的尸體。那刺鼻的杏仁甜腥味,那凝固在臉上、如同烙印般的狂熱眼神,那臨死前呼喊的詭異偈語……“真空家鄉,無生老母……紅陽劫盡,白陽當興……”她無聲地、反復地在心中咀嚼著這幾句如同魔咒般的話語,試圖從中榨取出哪怕一絲一毫有用的信息碎片。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引,驟然定格在那為首壯漢垂落在冰冷黑曜石地磚上的右手。那沾滿了自身污血和粘稠黑血的右手食指,在臨死前最后一次劇烈的抽搐時,似乎無意識地、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生命力,在冰冷骯臟的地磚上,劃過了一道極其淺淡、幾乎被血污覆蓋的痕跡。
葉紅焰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單膝蹲下身,身體前傾,幾乎要貼到那冰冷腥臭的地面。她屏住呼吸,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穿透那層粘稠的暗紅色血污,聚焦在那道極其潦草、只有寥寥數筆、甚至殘缺不全的刻痕之上。
那不是文字。那是一個圖案。
一個扭曲的、仿佛用盡最后力氣刻下的、只有三四片花瓣輪廓的、極其潦草而殘缺的……蓮花圖案!
那花瓣的線條扭曲而用力,深深刻入石磚的紋理,仿佛凝聚著無盡的怨毒、不甘,又像是一種隱秘的、向同伙或后來者傳遞信息的標識,在粘稠的血污中若隱若現地“綻放”著,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陰森和不祥。
蓮花……
葉紅焰的瞳孔,在看清那個圖案的瞬間,驟然收縮如針尖!一道塵封在記憶最深處、幾乎被遺忘的閃電,攜帶著冰冷刺骨的驚悚感,猛然劈開了她腦海中的迷霧!
白蓮教!
這個名號如同帶著詛咒的烙印,瞬間灼痛了她的神經!她曾在大凰皇朝秘藏于深宮、非三品以上重臣不得翻閱的絕密卷宗犄角旮旯里,見過關于這個神秘教派的零星記載。此教興起于數十年前,最初源于帝國南方水患頻仍、瘟疫橫行、赤地千里、民不聊生的窮苦之地。其教義糅合了佛門末法之說、道家讖緯預言以及民間巫鬼之術,宣揚一位名為“無生老母”的創世神祇,宣稱現世為“紅陽劫”的末法時代,世間一切皆苦,唯有信奉“白蓮”,方能渡過這無邊苦海劫難,最終進入永恒極樂的“真空家鄉”。其核心蠱惑人心的口號便是“紅陽劫盡,白陽當興,殺富濟貧,替天行道,往生極樂”!此教派最擅煽動底層絕望貧民對抗官府、劫掠豪強,行事極度詭秘,手段酷烈無情,教徒悍不畏死,常以蓮花圖案作為彼此識別或標記地點的隱秘暗記。因其教義極具煽動性和顛覆性,一直被朝廷視為動搖國本的心腹大患,曾多次派遣大軍清剿,一度將其主力打得煙消云散,銷聲匿跡。沒想到,數十年后的今天,竟在此刻,以如此慘烈決絕的方式,在帝國的心臟——京都的腹地,重現魔蹤!
昨夜煽動流民暴亂,污蔑圣聽、直指女帝的口號,竟然是銷聲匿跡多年的白蓮教的手筆?他們蟄伏多年,為何選擇此刻在京都掀起腥風血雨?僅僅是為了制造混亂?還是……背后隱藏著更深層次、更可怕的圖謀?與那位權勢滔天、在朝中根深蒂固的攝政王有何關聯?與北境之外虎視眈眈的蒼狼汗國是否暗中勾結?甚至……與那批神秘消失、引發女帝雷霆震怒的冰蠶絲,是否也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無數的疑問、猜測、冰冷的寒意,如同無數條帶著劇毒倒刺的藤蔓,瞬間從腳底纏繞而上,死死捆縛住葉紅焰的心臟,幾乎讓她窒息。她終于清晰地意識到,京都這潭看似被女帝無上權威強行按下的死水之下,洶涌的暗流比她所能想象的更深、更渾、更兇險萬分!不僅潛伏著朝堂傾軋的鱷魚、北境窺伺的餓狼,竟還隱藏著白蓮教這條早已被世人遺忘、卻依舊擇人而噬的劇毒妖蛇!
她猛地站起身,玄色勁裝的下擺帶起一股冰冷的勁風。聲音如同兩塊萬載寒鐵在幽深的冰窟中轟然碰撞,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立刻封鎖現場!所有接觸過尸體的人,包括你,鬼手,一律隔離看管!未得我親筆手令,不得與任何人交談、接觸!給我仔細搜查每一具尸體!頭發、指甲縫、衣物夾層、鞋底、甚至傷口深處!任何細微之物,任何可能的線索,哪怕是一粒異常的塵土,一縷異樣的絲線,都不許放過!特別是……”她冰冷的目光如刀鋒般指向地上那個被血污半掩的殘缺蓮花刻痕,“這個圖案!任何與之相關的痕跡!另外,立刻派人去秘檔庫!調閱所有封存的、關于‘白蓮教’的卷宗!一頁不許遺漏!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我的值房!”
“遵命!統領大人!”鬼手和一眾如狼似虎、早已被眼前慘烈景象刺激得神經緊繃的北鎮撫司番子,凜然應命,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整個詔獄最深處,因為這七具詭異的尸體、那個血污中的殘蓮圖案,以及葉紅焰身上散發出的、比地底寒氣更凜冽的殺意,氣氛瞬間變得更加森嚴、壓抑,仿佛連空氣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
葉紅焰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個在血污中若隱若現、如同惡魔微笑的殘蓮刻痕,眼神凝重得如同承載了千鈞之重。她霍然轉身,魚鱗軟甲在動作間發出細碎而冰冷的摩擦聲,大步流星地踏出這間被死亡和詭異信仰徹底污染的“寒字號”刑訊室。那鏗鏘的腳步聲,混合著甲葉撞擊的清冷回響,在幽深漫長、如同通往地獄咽喉的甬道中,孤獨而堅定地回蕩開去,每一步都踏碎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必須立刻將這個石破天驚的發現,面呈女帝!京都的天,真的要變了,而這場風暴的中心,已然彌漫開白蓮妖異的甜腥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