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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冷宮嬰啼誰人知

  • 弘治長歌
  • 茂蕤
  • 3340字
  • 2025-07-11 15:05:46

血腥氣混雜著草藥的苦澀,在冷宮破敗的殿宇間彌漫,幾乎要凝固住刺骨的寒風。

紀氏躺在硬板床上,面色慘白如紙,唇間逸出的呼吸微弱得仿佛隨時會斷絕。

產后的大出血帶走了她所有的力氣,只留下一雙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昏暗的屋頂。

吳后端著一碗尚在冒著熱氣的湯藥,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

這碗藥,是她翻遍了自己被廢黜時僅存的箱籠,才找出的一支陳年人參。

那是她還是皇后時,憲宗御賜的補品,如今卻成了這絕境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藥氣氤氳,模糊了她同樣憔悴的面容。

“喝下去,紀妹妹,喝下去就沒事了?!眳呛蟮穆曇羯硢?,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紀氏的眼珠艱難地轉動了一下,視線落在吳后身上,渙散的瞳孔里沒有焦點。

她像是沒聽見吳后的話,嘴唇翕動,用盡全身的力氣,反復呢喃著幾個字:“孩子……我的孩子……”

那聲音輕如蚊蚋,卻像一根根針,扎在吳后心上。

她想起自己那個同樣未能保住的孩兒,眼眶一熱,淚水奪眶而出。

她俯下身,湊到紀氏耳邊,一字一句,鄭重如宣誓:“你放心,他還活著,好好的。我會護著他,護他長大成人?!?

“孩子……”紀氏的意識已經模糊,只執拗地重復著這個詞,仿佛那是她沉入無邊黑暗前,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吳后含淚點頭,不再多言。

她用湯匙撬開紀氏的牙關,將那碗凝聚著所有希望的湯藥,一滴一滴地喂了進去。

與此同時,冷宮的另一端,一間廢棄的廚房內,光線比別處更加幽暗。

老太監周善正蹲在一個不起眼的地窖口,神情專注而緊張。

地窖里,一個用破舊襁褓包裹的嬰兒正安然睡著,身旁不遠處,一盆燒得通紅的木炭正散發著持續的熱量,驅散了地下的陰寒潮氣。

這便是皇長子,一個本該在錦繡宮闈中受盡寵愛的生命,此刻卻只能藏身于此,與塵土和蛛網為伴。

周善將一小筒溫熱的乳汁緩緩倒入一個特制的羊皮奶嘴中,這是他冒著天大的風險,從宮外一個相熟的穩婆那里弄來的。

他每天都要重復這個過程數次,每一次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地窖外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周善渾身一僵,立刻用一塊厚重的石板蓋住了窖口。

片刻后,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周公公?!?

是張敏。

他穿著一身普通內侍的衣服,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疲憊與謙卑,仿佛只是路過此地。

但那雙銳利的眼睛,卻在不經意間掃過四周的每一個角落。

周善躬身行禮,低聲道:“張公公?!?

張敏沒有多余的廢話,只是微微頷首,目光投向那塊石板。

周善會意,挪開石板,將嬰兒小心翼翼地抱了上來。

張敏湊近了看,借著從破窗漏進來的微光,只見嬰兒小臉紅潤,呼吸均勻有力,睡得正香甜。

他那顆懸了數日的心,終于稍稍放回了原處。

這孩子,活下來了。

“萬貴妃的眼線遍布宮中,梁芳更是像條瘋狗,四處嗅探?!睆埫魤旱吐曇?,語氣凝重,“這里不能久留?!?

他的擔憂很快便應驗了。

梁芳雖然在紀氏產后搜查冷宮無果,但他生性多疑,竟在冷宮外留下了一名心腹太監,日夜監視,美其名曰“防止疫病外傳”。

那太監看似懶散地靠在墻根下打盹,但一雙眼睛卻像鷹隼般,時刻留意著冷宮內一草一木的動靜。

張敏很快便察覺到了這處異常。

他知道,地窖的目標太明顯,一旦梁芳再次發難,第一個要搜的便是這類可藏匿之處。

他當機立斷,找到了周善:“必須馬上轉移。西邊那間廢棄的柴房,多年無人問津,暫時比這里安全?!?

轉移的過程驚心動魄。

周善將熟睡的嬰兒藏在一個裝滿了干柴的獨輪車最深處,上面覆蓋著厚厚的枯草。

他推著車,佝僂著背,一步一步,緩慢而沉重地走向柴房。

每一步,車輪碾過碎石發出的“咯吱”聲,都像重錘敲擊在所有人的心上。

當獨輪車經過那名值守太監的視線范圍時,那太監忽然睜開了眼,懶洋洋地站起身,目光掃了過來:“站住,車里裝的什么?”

周善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冷汗浸濕了后背。

他正要開口,不遠處的殿宇里,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咳……”

是吳后。

她算準了時機,用盡全力咳嗽,聲音凄厲,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

那太監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皺眉望向聲音來源,臉上露出幾分嫌惡和不耐。

趁著他分神的這一剎那,周善猛地一推車,加快腳步,拐進了通往柴房的拐角,消失在陰影之中。

一場危機,暫時化解。

紀氏的身體在吳后的悉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轉起來。

她能下床走動了,蒼白的臉上也漸漸恢復了血色。

可身體的康復,卻讓另一重思念變得愈發煎熬。

她始終未能再見自己的孩子一面。

“吳姐姐,求求你,就讓我看一眼,一眼就好?!彼鴧呛蟮氖?,淚水漣漣,“我只想知道他好不好,長得像誰……”

吳后每一次都只能硬起心腸,輕輕推開她的手,嘆息道:“紀妹妹,不是我狠心。你現在是所有眼睛盯著的焦點,你一動,孩子就危險了。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自己的身體,恢復體力。只有你安好,我們才有將來。待時機成熟,我保證,你們母子自會相見?!?

紀氏聽著這話,淚水落得更兇,卻只能含淚點頭。

吳后的話是冰冷的現實,也是唯一的希望。

她只能將這份刻骨的思念深埋心底,將所有的期盼都寄托在吳后口中那個“時機成熟”的未來。

宮墻之外,紫禁城的權力中心,暗流依舊洶涌。

一日,憲宗在御書房批閱奏折時,似是無意地問了身邊的梁芳一句:“近來,后宮可有喜訊?”

梁芳聞言,心頭一跳,臉上卻堆起諂媚的笑容,躬身道:“回萬歲爺,宮中祥和,只是……子嗣一事,還需天意垂憐。不過有萬歲爺洪福齊天,龍裔繁盛是遲早的事?!彼詢烧Z,便將話題輕輕揭過,心中卻已警鈴大作。

皇帝開始關心子嗣了,這絕非一個好兆頭。

然而,并非所有的力量都在與這個新生的嬰兒為敵。

幾天后,一個陌生的面孔出現在冷宮外。

那是一名慈寧宮的小宮女,趁著夜色,將一個小小的包裹塞到了前來取水的周善手中,只低聲說了一句“太后娘娘賞的”,便匆匆離去。

周善回到柴房,在昏暗的油燈下打開包裹,里面竟是一套嶄新的乳母衣物,質地柔軟,做工精良,還有幾件小小的、用上好棉布縫制的嬰兒貼身小衣。

衣物雖小,卻仿佛帶著一股穿透宮墻的暖意。

太后,那位身居深宮、看似不問世事的老人,也在用她自己的方式,默默守護著這個脆弱的皇孫。

這無聲的相助,成為了冷宮眾人心中最溫暖的一縷光,讓他們知道,他們不是在孤軍奮戰。

希望的火苗剛剛燃起,更深的危機卻已悄然降臨。

那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寒風呼嘯,刮得窗紙“嘩嘩”作響。

冷宮外,一陣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深夜的死寂。

緊接著,是梁芳那陰鷙尖利的聲音,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宮門:“來人,把門給咱家撞開!咱家奉旨,復查冷宮藏污納垢之處,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話音未落,沉重的撞門聲便“砰!砰!”地響了起來。

柴房中的張敏臉色驟變,他第一時間沖出,連滾帶爬地奔向吳后的寢殿,語速快得幾乎聽不清:“梁芳來了!他要硬闖!快,拖住他!”

吳后甚至來不及起身,立刻重新躺倒在床上,抓過一旁的冷茶潑在自己臉上,瞬間面無人色,呼吸急促,再次扮演起那個奄奄一息的病婦。

她用盡全身力氣,對著門外嘶喊:“梁芳!你好大的膽子!哀家在此養病,你也敢擅闖?!”

她的聲音虛弱而憤怒,成功地讓門外的撞擊聲停頓了片刻。

就在這寶貴的片刻間,周善已經抱起了被驚醒、正要啼哭的嬰兒,用早已準備好的布條塞住他的嘴,以最快的速度掀開柴房角落里的一塊偽裝成地磚的活板,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地道入口。

這是張敏早就勘查好的退路,是這座廢棄宮殿最后的秘密。

周善抱著孩子,毫不猶豫地鉆了進去,在他身后,地道的入口被迅速復原。

整個冷宮,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仿佛那哭聲、那腳步聲、那緊張的呼吸,都只是風中的幻覺。

嬰兒在地道深處,被溫暖的襁褓包裹著,重新陷入了熟睡。

他的世界里,沒有陰謀,沒有殺機,只有一片安寧的黑暗。

而在地道之上,冷宮的殿門前,撞門的巨響再次響起,木屑紛飛。

梁芳猙獰的面孔在搖曳的火光下顯得格外扭曲。

他身后,是數十名手持火把和兵刃的太監,如狼似虎。

他身前,殿門搖搖欲墜。

然而,站在殿門與這群惡狼之間的,卻是張敏。

他獨自一人,靜靜地站在院中,背對著吳后所在的寢殿,面對著步步逼近的梁芳和那扇即將破碎的大門。

他身上沒有武器,臉上沒有恐懼,甚至連一絲緊張都看不出來。

他的神色平靜得可怕,仿佛眼前這場生死危機,不過是院中被風吹起的一片落葉。

梁芳的腳步停住了,他瞇起眼睛,死死盯著張敏。

這個平日里謹小慎微,見了自己連頭都不敢抬的太監,此刻為何敢擋在他的面前?

他這副平靜,是虛張聲勢,海是……有所依仗?

張敏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抬起頭,迎上了梁芳探究而兇狠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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