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林玄策跟著趙衡穿過太玄丹閣的前院。

青石板被露水浸得發暗，廊下青銅藥鼎里飄出的藥香混著濕冷的空氣，直往他喉嚨里鉆——像極了母親生前煎藥時的味道，他喉結動了動，腳步微頓。

“丹閣規矩，新入門的雜役先跟外院管事報道。“趙衡的聲音像塊冰，連眼角的刀疤都繃得筆直。

他停在一處朱漆偏房前，指節叩了叩門板，“李巖，領新人。“

門“吱呀“一聲開了。

出來的是個穿醬色錦袍的胖子，左耳垂掛著顆明黃玉墜，正叼著象牙煙桿吞云吐霧。

他斜眼掃過林玄策，鼻孔里發出短促的笑：“趙掌柜這是從哪撿的小叫花子？“

林玄策垂著眼睛，指甲掐進掌心——他記得母親說過，太玄丹閣表面是商隊，實則是義盟的藥庫，可這李巖......他悄悄用余光打量對方腰間的玄色玉佩，那是玄陰教外門弟子的標記。

“丹閣不養閑人。“趙衡轉身要走，又似想起什么，補了句，“讓他去最西頭的丹房，洗藥材。“

“得嘞。“李巖甩著煙桿湊過來，煙油子味糊了林玄策滿臉，“小雜役，跟爺走。“

最西頭的丹房比林玄策想象中更破。

漏雨的瓦縫里垂著青苔，墻角堆著半人高的發霉藥材，霉斑像團團黑血。

李巖用煙桿戳了戳那堆藥材：“今日把這堆青蚨草洗干凈，洗不干凈......“他突然揪住林玄策的衣領，煙桿尖抵在他喉結上，“玄陰教的狗腿子，可不會慣著廢物。“

林玄策被拽得腳尖離地，卻聽見系統在腦海里叮咚作響：“檢測到惡意值+10，是否吞噬？“他睫毛顫了顫，喉嚨發緊——現在暴露，母親的托付、趙衡的安排，都會成空。

他攥緊的拳頭松了又緊，啞著嗓子：“是，管事。“

李巖松開手，錦袍下擺掃過林玄策沾著泥的鞋尖：“丑話說在前頭，丹閣里的丹童可沒那么好相與。“他轉身時，腰間玄陰教玉佩閃了閃冷光。

日頭爬到頭頂時，丹房里陸續進來幾個半大孩子。

為首的瘦高個踢了腳林玄策的木盆：“新來的？“他身后的小胖子跟著起哄：“瞧這寒酸樣，怕不是從貧民窟撿來的？“

林玄策蹲在地上搓洗青蚨草，霉味嗆得他眼眶發紅。

瘦高個突然揪住他的后領，把他往墻上撞：“趙掌柜的人了不起？

老子在丹閣三年，還輪不到你騎在頭上！“

“啪“的一聲，林玄策的后腦勺撞在磚墻上。

他眼前發黑，卻數得分明——這瘦高個出拳時左肩先動，下盤虛浮，是練過三五年外家拳的路數。

小胖子撲過來踹他腰腹，他蜷起身子，聽見系統提示音不斷響起：“檢測到攻擊，是否吞噬施害者修為？

當前積分：3。“

“哥幾個悠著點，別打壞了。“不知誰喊了一嗓子，拳腳聲停了。

林玄策趴在地上，嘗到滿嘴鐵銹味，卻看見瘦高個蹲下來，捏著他的下巴：“明兒把你那破玉墜拿來，爺賞你口飯吃。“

他盯著對方指節上的繭子——是長期握藥杵磨出來的。

丹童？

不，更像經常偷偷練拳。

林玄策垂眸，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好。“

夜來得極快。

林玄策蜷縮在丹房角落的草堆里，月光從漏瓦的縫隙里漏下來，照得他胸口的玉墜泛著幽光。

他摸出白天偷偷藏的半株青蚨草——被李巖丟進霉堆前，他瞥見這株草葉上還凝著靈露，是沒完全壞掉的。

“系統，吞噬這株靈草。“他輕聲說。

玉墜突然發燙，像團燒紅的炭。

那株青蚨草在他掌心化作點點綠光，順著指縫鉆進皮膚。

他渾身一震，喉嚨里泛起清甜，原本酸痛的筋骨突然松快了些——凡境一重的瓶頸，竟松動了。

“吞噬低階靈草，獲得修為+5%，積分+1。當前積分：4。“

林玄策屏住呼吸。

他摸到墻角的藥柜，第三層最左邊的抽屜——白天被推搡時，他瞥見里面塞著幾包未拆封的赤焰花。

那是凡境修士用來淬體的靈草，若能吞噬......他指尖微微發抖，又猛地攥緊。

窗外傳來巡夜的梆子聲。

他縮緊身子，把玉墜按進衣襟里——李巖腰間的玄陰教玉佩，瘦高個指節的繭子，趙衡臨走時那抹似有若無的視線......他得更小心。

后半夜，林玄策躺在草堆上，望著頭頂漏瓦里的星星。

他想起白天李巖說的“玄陰教的狗腿子“，想起瘦高個眼里的貪婪——丹閣里，未必全是義盟的人。

他摸了摸藏在草堆下的半塊青蚨草，嘴角扯出極淡的笑。

第二日卯時，李巖晃著煙桿進了丹房。

他掃過林玄策洗得發亮的青蚨草堆，突然用煙桿挑起林玄策的下巴：“倒是勤快。“他指腹碾過林玄策眼下的青黑，“昨夜沒睡好？“

林玄策垂著眼睛：“床板硬。“

李巖突然笑出聲，煙桿敲了敲他肩頭：“算你識相。“他轉身要走，又拋來個布包，“今日去藥庫領十斤血參，洗干凈了送前院。“他腳步頓了頓，“記住，血參金貴，少一片葉子......“他沒說完，轉身出了門。

林玄策捏著布包，感覺到里面硬邦邦的——是藥庫的令牌。

他望著李巖離去的背影，布包在掌心被攥得發皺。

血參是凡境三重以上修士才用的補藥，丹閣平時只用來煉淬體丹......李巖突然讓他接觸高階藥材，是試探？

還是另有打算？

他抬頭望向窗外，晨光里，前院的青銅藥鼎正飄著白煙。

遠處傳來丹師們的吆喝，混著藥材碾磨的沙沙聲。

林玄策摸了摸胸口發燙的玉墜，眼神逐漸清亮——不管李巖想做什么，這十斤血參，夠他好好“吃“一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