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在老婆婆的破屋里躲了三天。

受傷的弟兄叫狗子，高燒了兩天兩夜，在阿七的照料和草藥的作用下，總算退了燒，傷口也開始愈合，雖然還不能走路，但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這三天里，阿七沒敢出去，只是通過老婆婆偶爾聽到的外面的動靜，判斷城里的局勢。

城里的廝殺似乎漸漸平息了一些，但混亂依舊。聽老婆婆說，那些嘩變的士兵好像分成了兩大派，一派是以前的千總張彪，一派是校尉李虎，雙方占據了城里的東西兩邊，暫時形成了對峙，都在忙著收攏人馬，整頓防務。

至于像麻臉這樣的亂兵和流民，大多成了雙方拉攏或剿滅的對象。

阿七的心一直懸著，他不知道麻臉他們怎么樣了，有沒有安全出城，有沒有回來找他們。

第四天一早，阿七正幫老婆婆劈柴，突然聽到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是柱子和鐵蛋！

“七哥！七哥！你在里面嗎？”

阿七又驚又喜，連忙打開門：“柱子！鐵蛋！你們怎么來了？”

柱子和鐵蛋看到阿七，也是一臉激動：“七哥！你沒事太好了！我們找了你好幾天了！”

“大哥呢？其他人呢？”阿七連忙問道。

提到麻臉，柱子和鐵蛋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大哥……大哥他沒事，已經帶著人出城了。”柱子嘆了口氣，“只是……唉，七哥，你還是跟我們回去再說吧。”

阿七心里咯噔一下，感覺事情不對勁，對老婆婆道：“婆婆，多謝您這幾天的照顧，我們要走了。”

老婆婆點點頭：“外面還是亂，你們自己小心。”

阿七又留下了幾塊碎銀子——那是從綢緞鋪搶來的，他自己藏了一點——然后背著狗子，跟著柱子和鐵蛋，悄悄離開了。

一路上，阿七問起麻臉的情況，柱子和鐵蛋才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

原來，麻臉他們逃出城后，在樹林里等了一天，也沒等到阿七他們，以為他們都死了。這時候，隊伍里人心惶惶，不少人覺得黑石城太危險，想離開。

麻臉本就因為損失了幾個人而心煩意亂，又擔心獨眼龍會來報復，竟然決定帶著剩下的人離開黑石城，去別的地方碰碰運氣。

柱子和鐵蛋不愿意走，他們相信阿七還活著，就跟麻臉吵了起來。麻臉大怒，罵他們不識抬舉，還想動手，最后兩人氣不過，偷偷留下，進城來找阿七。

“麻臉帶走了多少人？搶來的東西呢？”阿七沉聲問道。

“大部分人都跟他走了，只剩下我們七個，覺得不能就這么丟下你和狗子。”鐵蛋說道，“搶來的綢緞和銀子，都被麻臉帶走了。”

阿七沉默了。他沒想到，麻臉竟然會這么絕情，不僅拋棄了他們，還帶走了所有的東西。但轉念一想，這也符合麻臉自私自利的本性。

“七哥，現在怎么辦？”柱子問道，“我們只剩下八個人，糧食也快沒了，城里又這么亂……”

其他幾個留下來的弟兄也都看著阿七，眼神里充滿了迷茫和依賴。經歷了這次的事，他們對麻臉已經徹底失望，反而更加信任在危難中還愿意救狗子的阿七。

阿七看著他們，又看了看背上虛弱的狗子，深吸了一口氣。

麻臉走了，對他來說，未必是壞事。至少，他不用再受麻臉的控制和二哥的打壓了。

現在，他有七個愿意跟著他的弟兄，這就是他的資本。

“我們不出去了。”阿七斬釘截鐵地說道。

“不出去？”眾人都愣住了。

“對，不出去。”阿七點頭，“黑石城雖然亂，但也意味著機會。麻臉他們走了，正好給了我們機會。”

他指著城里的方向，沉聲道：“你們想過沒有，為什么張彪和李虎能拉起那么多人？因為他們手里有糧，有兵器！我們現在缺的也是這些！但我們不能像麻臉那樣，只會硬搶，那是死路一條！”

“七哥，那我們該怎么辦？”小石頭問道。

“我們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先穩住腳跟。”阿七說道，“然后，我們要去救更多像我們一樣的人，那些被拋棄的、受傷的弟兄，還有那些無家可歸的百姓。”

“救他們？我們自己都快餓死了，怎么救他們？”一個弟兄不解地問道。

“我們有手有腳，能找吃的，能治病。”阿七說道，“我們可以教他們怎么找野菜，怎么處理傷口，怎么在這亂世里活下去。只要我們能給他們一條活路，他們就會跟著我們！”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人多了，我們就有了力量。到時候，我們可以去跟張彪或者李虎談條件，用我們的人，換他們的糧食和保護。或者，我們自己占據一塊地方，自己種糧，自己防守，誰也不用靠！”

眾人都被阿七的話驚呆了，他們從未想過，還可以這樣活。在他們看來，亂世之中，要么當亂兵搶別人，要么被別人搶，像阿七說的這樣，靠自己的雙手和團結，活下去，甚至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地方，簡直像天方夜譚。

但看著阿七堅定的眼神，聽著他條理清晰的計劃，他們心中竟然漸漸升起了一絲希望。

“七哥，我跟你干！”柱子第一個表態，“我信你！”

“我也跟七哥干！”鐵蛋也說道。

“我們都跟七哥干！”其他弟兄也紛紛附和。

阿七看著他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這個冰冷殘酷的亂世，這份信任，比任何金銀都珍貴。

“好！”阿七用力點頭，“從今天起，我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流民，我們要靠自己活下去！”

他想了想，道：“我們先回老婆婆那里，那里暫時安全。柱子，鐵蛋，你們去附近打探一下，看看有沒有其他受傷的弟兄或者可憐的百姓，告訴他們，我們這里有吃的，能治病，愿意跟我們走的，我們都接納。”

“是！”柱子和鐵蛋立刻領命而去。

阿七又對剩下的人說：“我們去收集一些能用的東西，柴火、破布、還有草藥，越多越好。”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

陽光透過殘破的窗欞，照在阿七的臉上，映出他年輕卻異常堅定的輪廓。

麻臉的離開，帶走了舊的秩序，卻也給了他建立新秩序的機會。

黑石城的亂局，對別人來說是災難，但對他來說，或許正是龍潛深淵，等待騰飛的開始。

他不知道未來會遇到多少困難和危險，但他知道，只要身邊還有這些愿意跟著他的弟兄，只要他還沒有放棄，就一定能在這亂世之中，闖出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

屬于我阿七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