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國民兩口子對老人根本不上心。

村長清楚得很。

但老人一天一夜不在家，他倆壓根兒不知道。

還撒謊說中午給老人送的骨頭肉吃。

這就太過分了。

王琴尖著嗓子又吼一句：“村長，你別聽何寧胡咧咧，他就一混混，他的話你能聽嗎？”

這會兒時間，不是在何寧自己家，兒子沒在他身邊。

何寧終于忍不住了。

一聲爆喝。

“姓王的潑婦，我爺爺屋里冰鍋冷灶，你存心想把他凍死餓死，你是不是這種心態(tài)，我心里最清楚。”

“我爺爺受不了，昨天下午才跑去我家的，你再滿口噴糞，信不信我撕了你那張臭嘴。”

這種口氣罵長輩，在村長眼里，何寧還是二流子。

村長不能不拿出村長的威勢。

“何寧，你有沒有禮數(shù)？他是你長輩，是你親二嬸！你怎么能這樣罵她？”

“親二嬸個屁！”

“村長叔，她把我爺爺往死里虐待，你讓我尊她是長輩？啊呸！”

王琴又尖著嗓子狡辯，何寧撲上去，嚇得她轉(zhuǎn)身跑進(jìn)廚房屋里，把門“砰”一關(guān)。

她在里面罵何寧：“遲早挨槍子兒的貨，你等著，我兒子下午回來。”

何寧大聲應(yīng)和：“好啊，我等你兒子回來弄死我。”

村長何富銀，不僅肝疼胃疼，從頭皮到腳趾頭都疼。

“何寧，我好歹是村長，也是你叔，你把我也不放在眼里？”

“村長叔，去我家看看，你就明白了。”

村長臉上疑惑。

何寧再喊一聲：“走啊，去我家。”

何富銀問：“老人在你家？”

“我爺爺不在我家，還能去哪里？”

村長何富銀，轉(zhuǎn)身到何寧家正房。

何家八十三歲的老人，從頭到腳，穿著新贊贊閃著亮的衣服。

飯桌上，白米飯，紅燒肉粉條豆腐燉菜，油滋滋香噴噴還剩半盆。

老人剛剛吃過這頓飯。

村長看明白了。

三歲文文鉆在老人懷里，扯太爺胡子。

村長問三歲小孩：“文文，你太爺什么時候來你家的？”

“昨天呀，太爺陪我玩兒！”

“文文，你太爺穿的新衣服哪兒來的？”

“爸爸買的呀！”

村長聽明白了。

當(dāng)村長的何富銀，沒想到，何寧能給他爺爺吃白米飯紅燒肉。

還給他爺爺穿了一身嶄新的衣服。

何國民跟來了。

他想到了，老人可能在何寧家待著。

他跟在村長后面進(jìn)了何寧家正房。

看到了老人吃著什么穿著什么。

聽到了小文文說了什么。

村長把他拽出去。

恨罵堂弟：“國民，你好意思跟何寧要你老人的生活費(fèi)？你倆丟人我不管，別把我拉上丟人。”

“村長……”

“國民，何寧是混，但他對他爺爺挺好，讓他爺爺在他家待著吧！過完年再說。”

“村長，這不好吧？”

村長何富銀轉(zhuǎn)身要走，再說一句：“讓老人在寧子家待著過年，別找他事兒。”

這年頭，村長說一句話，還是頂事兒。

門簾一揭，何寧爺爺從屋里出來。

“寧子，我吃飽了。”

何國民臉紅心燒。

何寧冷冷看他親二叔。

何國民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我?guī)銧敔敾厝ィ　?

“何國民！”何寧沖口喊出他名字，“我爺爺在我身邊，穿的新，吃的好，你看到了，村長也看到了，現(xiàn)在，你從我家院里出去。”

“你……”

“出去！”

何寧往他跟前走，嚇得何國民后退，轉(zhuǎn)身逃了。

......

王琴見他回來，嘴里大罵：“看看你親侄兒，挨槍子兒的貨，警察怎么就不抓了他？”

“王琴，我X你媽你閉嘴。”

何國民終于硬了一回嘴。

王琴大吼一聲沖上去。

臘月二十八，何國民家院子里，一場肉搏大戰(zhàn)。

王琴尖聲吼叫，張牙舞爪。

何國民臉上血絲糊拉，果然打不過女人，轉(zhuǎn)身逃了。

王琴臟話連連在后面罵。

……

何寧懷里抱著小悅悅，傻愣愣看。

三天了，女兒為什么眼睛還不睜？

人家孩子一生下來就睜著眼睛？

“悅悅，睜眼看看爸爸？”

懷里的女兒，比起剛出生時，粉嫩了許多，可愛了許多。

可眼睛就是不睜。

何寧嘆口氣，嘴里嘀咕：“是爸爸不好，這一年沒照顧媽媽吃好點(diǎn)，所以你眼睛睜不開。”

李娟在地上走來走去，活動身子。

聽何寧嘀咕，心里一頓，泛上來一肚子委屈。

懷孕十個月，她攏共就吃過幾頓梅姑端來的肉食。

自己男人對她不上心，靠梅姑，靠姐姐，也不是天天靠。

“寧子，除了梅姑和姐姐，沒一個人來看我。”

“娟，怪我混，不招村里人待見。”

院子里有了兩個女人的腳步聲。

是村長家嬸子。

喊一聲：“娟，寧子？”

李娟趕緊答應(yīng)：“哎！八嬸，在這屋，進(jìn)來吧。”

八嬸沒有立刻推門進(jìn)去。

“外面冷，走了一截子路，我倆敢進(jìn)來？”

何寧把女兒輕輕放在炕上，出了廚房。

八嬸六嬸帶到爺爺房間。

“你倆身上烤熱了再看我老婆。”

“寧子，你老婆生了孩子，你怎么不言聲？不是你富銀叔回去說，我都不知道。”

家里來人，是給生了孩子的老婆添奶。

何寧高興，花生糖果桔子一股腦拿出來招呼兩個堂嬸。

“喲，寧子，年貨都拿出來了？”

“寧子，我聽你梅姑說，你不喝酒不打牌，還掙了一大把錢？”

何寧呵呵笑。

梅姑這幾天，盡力給何寧樹立正面形象。

他的自尊，一點(diǎn)點(diǎn)建立。

何寧再給她倆一人熬一杯罐罐茶。

嘴上胡亂應(yīng)和：“我就跑了一趟縣城和礦區(qū)，掙了一點(diǎn)辦年貨的錢，好歹把這個年過去。”

倆嬸子在來的路上，就討論何寧掙錢的事，把老人接過來的事兒。

何寧這是要重新做人。

她倆不信李紅梅和村長的話。

趕緊來看，順手給月婆子添奶。

看到老人穿著新衣服，樂呵呵坐在炕上。

又感受著何寧熱情招待。

又看到院子里，雪掃得干干凈凈。

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收拾在墻角整整齊齊。

何寧認(rèn)真過日子的態(tài)度。

看明白了，村里的混子何寧，是變了。

八嬸提著五個油餅。

六嬸提著一斤白糖。

都是何寧手底最需要的東西。

兩個堂嬸進(jìn)廚房屋里，跟李娟熱絡(luò)了大半天。

她倆離開后，何寧進(jìn)廚房，看到老婆臉有了欣慰滿足笑。

“寧子，你這幾天這么好，我就說嘛！會有人來給我添奶的。”

妻兒不但要吃飽肚子，穿暖身上，更需要被人尊重。

“娟，你等著看，所有小輩親戚都會來咱家拜年，都會來看你。”

李娟眼睛里一抹金亮：“真的嗎，他們會來咱家？”

“會來，爺爺在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