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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破屋絕境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稀疏的林木,望向圣魂村的方向。夜色下的村莊一片死寂,只有零星幾點昏暗的燈火,如同垂死之人眼中最后的光。其中,最邊緣、最黯淡的那一點,就是他的家。

一股不祥的預感,毫無征兆地攫住了他的心臟,比崖底的寒風更加刺骨。他猛地站起身,將剛剛恢復的些許魂力催動到極致,足下生風,朝著那點微弱的燈火,如同撲火的飛蛾,不顧一切地狂奔而去!

村口那棵熟悉的歪脖子老槐樹在夜色中張牙舞爪。通往自家那條偏僻小路的泥濘,在腳下飛濺。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柴火味、牲口棚的臊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更加濃烈的、令人心頭發慌的中藥苦澀味!

近了!更近了!

那扇破舊得仿佛隨時會散架的木板門,出現在視野盡頭。門縫里,透出比記憶中更加昏暗搖曳的油燈光芒,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一種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絕望氣息,如同無形的觸手,從門縫里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纏繞上凌風狂奔而至的身體。

“爹——!”

凌風的心跳幾乎停止!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吼一聲,聲音在寂靜的村莊夜空里顯得格外凄厲刺耳!

砰!

他根本來不及減速,也顧不得什么輕手輕腳,身體如同炮彈般狠狠撞在那扇破舊的木門上!

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令人牙酸的呻吟,門板猛地向內撞開,拍在土墻上,震落簌簌的灰塵。

屋內的景象,如同最殘酷的利刃,瞬間刺穿了凌風所有的激動和力量感,將他狠狠釘在原地!

油燈如豆,昏黃的光線在狹小的空間里艱難地掙扎,勉強照亮了土炕上那個蜷縮的身影。

凌大山。

他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上蓋著那床打滿補丁、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薄被。被子下的身體,瘦小得幾乎只剩下骨架的輪廓,薄薄一層皮膚緊繃在嶙峋的骨骼上,透出一種死氣沉沉的蠟黃。他的頭無力地歪向一側,花白干枯的頭發如同亂草,粘在汗濕的額角。眼睛半睜著,渾濁的眼珠失去了所有神采,茫然地對著低矮、被油煙熏得漆黑的屋頂,仿佛在凝視著某個遙遠而不可知的地方。嘴唇干裂烏紫,微微張著,每一次艱難的喘息都如同破舊風箱在茍延殘喘,帶出嘶啞而空洞的“嗬…嗬…”聲,每一次吸氣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每一次呼氣都帶著濃重得化不開的死亡氣息。

濃烈到令人作嘔的中藥味混合著一種肉體衰敗腐朽的酸敗氣息,如同粘稠的毒霧,充斥著整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沉甸甸地壓在凌風的肺葉上,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炕沿邊,一個豁了口的粗瓷碗翻倒在地,里面殘余的、黑乎乎的藥汁潑灑在冰冷的地面上,蜿蜒流淌,像一灘凝固的污血。

“爹——!”

凌風目眥欲裂!那一聲嘶吼卡在喉嚨里,變成了破碎的嗚咽!他像瘋了一樣撲到炕邊,雙腿一軟,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膝蓋撞擊的悶響被父親那艱難的喘息聲淹沒。

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父親枯槁的臉頰,卻又在即將碰到時猛地縮回,仿佛怕自己的觸碰會加速那生命的流逝。他只能死死抓住炕沿,粗糙的木頭棱角深深硌進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卻遠不及心口那被撕裂般的劇痛!

“爹!我回來了!你看看我!我是風兒!”他語無倫次地喊著,聲音帶著哭腔,每一個字都像從心尖上剜下來的肉。

凌大山的身體似乎極其微弱地震動了一下。那茫然望向屋頂的渾濁眼珠,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轉動了一下,目光最終艱難地聚焦在凌風滿是泥污、血痂和淚痕的臉上。

一絲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混雜著難以置信和最后一點微末欣慰的復雜光芒,在那雙枯井般的眼睛里一閃而逝。干裂烏紫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著,似乎想說什么,卻只發出更加微弱急促的“嗬…嗬…”聲,嘴角牽動,似乎想擠出一個笑容,最終卻只牽動了臉皮上深刻的皺紋。

凌風的心,被那微弱的光芒和徒勞的牽動狠狠攥緊!他猛地俯下身,將耳朵湊到父親唇邊,用盡全身力氣去捕捉那比游絲還要微弱的氣息:

“……風……兒……”

“……回……回……”

“……好……好……”

斷斷續續、氣若游絲的幾個音節,如同燒紅的針,狠狠扎進凌風的耳膜,刺穿了他的心臟!

“爹!爹你別說話!我帶你去找大夫!我背你走!”凌風猛地直起身,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混合著臉上的泥污滾落。他手忙腳亂地掀開那床薄被,試圖將父親那輕飄飄的、只剩骨架的身體背起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刻意拔高的議論聲,像一群嗅到腐肉的禿鷲,打破了小屋外死寂的夜。

“聽!是凌家那廢物的聲音?”

“哎喲,哭得這么慘?該不會是他那病癆鬼爹蹬腿了吧?”

“嘖嘖,昨兒覺醒個破酒瓶子,魂力都沒有,今天他爹就沒了,這廢物命可真夠硬的!”

“克父克母的掃把星!早死早干凈!”

是趙鐵柱那伙人的聲音!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惡毒和幸災樂禍!

“滾——!!!”

一聲蘊含著無盡悲憤、痛苦和狂暴力量的咆哮,如同受傷孤狼的絕命嘶嚎,猛地從凌風胸腔里炸裂開來!這聲音裹挾著他體內剛剛恢復、此刻卻因極致的情緒沖擊而狂暴奔涌的風元素力,形成一股肉眼可見的、帶著凄厲尖嘯的沖擊波,轟然撞向那扇破舊的木門!

砰!!!

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如同被巨錘擊中,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巨響,門板向內凹陷,裂開幾道觸目驚心的縫隙!巨大的聲浪挾裹著凜冽的勁風,狠狠沖出門外!

門外瞬間死寂!

趙鐵柱、李二狗、張三癩三人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被巨大的驚駭取代!他們只覺得一股冰冷刺骨、帶著撕裂感的狂風撲面而來,吹得他們臉頰生疼,眼睛都難以睜開!更有一股無形的、充滿暴戾氣息的威壓,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他們的心臟上!

那感覺……就像被一頭暴怒的、隨時會擇人而噬的恐怖魂獸盯上!

“嘶……”趙鐵柱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臉色煞白,囂張氣焰蕩然無存。李二狗和張三癩更是雙腿發軟,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鬼……鬼叫個什么……”趙鐵柱強撐著罵了一句,聲音卻干澀發抖,色厲內荏。

凌風根本無暇理會門外的渣滓。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父親身上。他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小心翼翼地將凌大山枯槁、輕得嚇人的身體背到自己同樣瘦弱的背上。父親的身體冰冷僵硬,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帶著死亡的寒意,噴在他后頸的皮膚上。

他扯過炕上那床薄被,胡亂地將父親包裹住,只露出一個氣息奄奄的頭顱。然后,他猛地轉身,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掃向門口那三個被剛才那聲咆哮震住的影子。

目光所及,趙鐵柱三人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渾身僵硬,下意識地又后退了一步。

凌風不再看他們一眼。他背著父親,一步一步,異常堅定地走向門口。每一步踏在冰冷的地面上,都發出沉重的回響。體內剛剛恢復的風元素力在經脈中奔涌,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支撐著他傷痕累累的身體,也支撐著他背上那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生命。

當他背著父親的身影,踏過門檻,出現在昏暗搖曳的油燈光暈邊緣時,屋外的情況也清晰地映入眼簾。

小小的院子里,不知何時已經圍攏了十幾個被驚動的村民。他們披著單薄的外衣,臉上帶著睡意、驚疑、冷漠,更多的是毫不掩飾的嫌棄和避之不及。如同躲避瘟疫。

昏黃的燈光勾勒出凌風的身影:一身破爛沾滿泥污血痂的粗布衣,背著一個被破舊薄被裹著、只露出一個枯槁頭顱的老人。老人臉色蠟黃泛青,氣息微弱得幾乎斷絕,在凌風背上隨著步伐微微晃動,如同狂風中的殘燭。而凌風自己,臉上淚痕未干,混著泥污,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里面燃燒著悲慟、絕望,還有一種被逼到懸崖邊、隨時可能爆發出毀滅性力量的瘋狂!

這幅景象,如同地獄歸來的孝子背負著亡父的殘軀,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慘烈和孤絕!

“嘶……”圍觀的村民中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不少人下意識地后退,捂住了口鼻,仿佛怕沾染上什么不祥的氣息。看向凌風和他背上凌大山的眼神,充滿了赤裸裸的厭惡和恐懼,如同在看兩具行走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腐尸。

“真晦氣!大半夜的……”

“快不行了吧?這凌家小子想干嘛?”

“背著個死人到處跑?想嚇死誰啊!”

“滾遠點!別把病氣過給我們!”

竊竊私語如同毒蛇的嘶鳴,冰冷地鉆進凌風的耳朵。

他充耳不聞。目光穿透人群的縫隙,死死鎖定村外那條通往最近城鎮——諾丁城方向的、在夜色中蜿蜒隱沒的泥濘小路。那是唯一的生路!他必須帶著父親離開這個冰冷的、充滿了惡意和絕望的村子!去找大夫!去找能救父親命的人!

他背著父親,一步一步,朝著人群走去。腳步沉重而堅定。

擋在他前方的人群,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分開的潮水,自動地向兩邊退開,讓出一條狹窄的通道。沒有人說話,只有壓抑的呼吸聲和腳步摩擦地面的沙沙聲。每一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充滿了復雜難言的情緒:驚懼、厭惡、憐憫、冷漠、幸災樂禍……

凌風背著父親,挺直了脊梁,一步一步,踏出了這個承載了他所有屈辱和最后一點溫情、此刻卻只剩下冰冷絕望的小院,踏入了更加濃重的夜色之中。在他身后,是圣魂村死寂的黑暗和那些冷漠的目光。在他前方,是未知的、充滿荊棘的求醫之路,以及背上那越來越微弱、卻如同千鈞重擔的生命氣息。

夜風嗚咽,吹動他破爛的衣角,如同送葬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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