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塊浸了墨的布，往靈劍山頭上鋪得飛快。論劍臺旁的空地上，篝火“噼啪”燒得正旺，火苗舔著架上的全羊，油汁滴進火里，炸出一串金紅的火星，像誰撒了把碎金子。

海云帆蹲在火堆旁，手里攥著片烤得焦脆的羊腰子，指尖燙得直搓褲腿。葉菲菲坐在他對面，正用銀刀把烤餅切成四方塊，邊角整齊得像用尺子量過，嘴里還念叨：“按《萬法仙門夜宴規范》第15條，食物需分食，不可獨自享用……”

“吃你的吧。”風鈴從火堆里抽出根烤玉米，玉米粒烤得爆開了花，像串黃色的小燈籠。她故意往海云帆身邊擠了擠，胳膊肘撞得他手里的羊腰子差點掉火里，“人家小兩口約會，你湊啥熱鬧？”

葉菲菲切餅的手頓了頓，銀刀在餅上劃出道歪歪扭扭的印子：“我是來監督海師兄踐行承諾的。”她掏出個小本本，筆尖在紙上戳得咚咚響，“昨日他告白成功，按規矩今日需‘月下贈禮’‘篝火訴情’，流程不能少。”

海云帆的臉比火炭還紅。他確實準備了“贈禮”——是片打磨光滑的桃木，刻著只歪歪扭扭的兔子（比上次的“被門夾過的豬”強了點），此刻正揣在懷里，硌得他心口發慌。

“說情話！說情話！”聞寶舉著根烤紅薯，蹲在火堆對面拍手，紅薯皮烤得焦黑，糊了他一臉，“王舞師父說，篝火夜話要肉麻，越麻越甜！”

海云帆深吸一口氣，剛想掏出桃木片，葉菲菲突然舉著個火把站起來，火苗“呼”地竄起半尺高，照得她的臉忽明忽暗：“等等！按流程，贈禮前需對視三息！我來計時！”她舉著火把湊到兩人中間，火星子濺到海云帆的劉海，燎得他“嗷”地一聲往后躲。

這一躲不要緊，他剛好撞在轉身遞玉米的風鈴身上。風鈴手里的烤玉米“嗖”地飛出去，像顆黃色的流星，“啪”地砸在葉菲菲的火把上，火苗瞬間竄得更高，還帶著股焦糊的玉米香。

更要命的是，兩人重心一歪，“噗通”摔在火堆旁的草堆里。海云帆的臉不偏不倚撞上風鈴的嘴，嘴唇相觸的瞬間，他嘗到了股混合著玉米香和煙火氣的甜味，像咬了口剛出爐的烤糖瓜。

風鈴的眼睛瞪得像銅鈴，手里還攥著半根烤玉米桿，戳得海云帆的腰生疼。

“三、二、一！”葉菲菲還在舉著火把計時，突然愣住，火把“哐當”掉在地上，滾到草堆旁，差點燒著風鈴的裙擺，“你、你們怎么跳過贈禮直接……直接啃上了？”

海云帆的腦子“嗡”地一聲，像被火炭燙了似的猛地抬頭，結果額頭“咚”撞上風鈴的下巴，兩人疼得同時“嘶”了一聲，嘴唇卻還貼在一起，像被膠水粘住的兩片花瓣。

“唔……疼。”風鈴含糊地嘟囔，舌尖不小心舔到他的嘴角，嘗到點咸咸的汗味，臉“唰”地紅透，比火堆還燙。

葉菲菲突然抓起地上的火把，又撿起來，舉得高高的，火光把兩人的臉照得像兩朵燒起來的云彩：“《禮儀規范》里沒說這種情況該怎么辦！是不是要記過？還是要補贈禮？”她急得團團轉，火把上的火星掉在海云帆的衣襟上，燙出個小黑點。

“你們在吃烤豬嘴嗎？”

聞寶舉著烤紅薯湊過來，紅薯汁滴在他的鼻尖上，像顆沒擦凈的鼻涕。他蹲在兩人面前，好奇地戳了戳海云帆的臉，“加辣椒不？我這里有王舞師父秘制的斷魂椒，抹一點能甜三倍！”

“滾！”風鈴終于掙脫開，抬手就把手里的玉米桿往聞寶頭上敲，卻因為太急，敲在了海云帆的后腦勺上。海云帆疼得眼前發黑，剛想抱怨，就被風鈴一把按住臉：“不許動！嘴上沾著草！”

她的指尖劃過他的嘴角，溫柔得像春風拂過湖面。海云帆的心跳得比打鼓還快，剛想抓住她的手，葉菲菲突然舉著根燃燒的樹枝沖過來：“快分開！要著火了！”

她的樹枝沒戳到草堆，反而戳在了海云帆的胳膊上，燙得他“嗷”地一聲跳起來，連帶風鈴也被拽得站起，兩人的頭發纏在了一起，活像個擰成麻花的毛線團。

“我的桃木片！”海云帆突然想起懷里的贈禮，手忙腳亂去摸，結果掏出片被壓扁的木頭，上面的兔子被壓成了個模糊的黑團，“完了……”

風鈴卻“噗嗤”笑出聲，指著他手里的木片：“這是啥？被你坐成柿餅的兔子？”她伸手搶過木片，寶貝似的揣進兜里，“挺好看的，比上次的豬強。”

葉菲菲舉著還在冒煙的樹枝，看著互相扯頭發的倆人，突然把樹枝往火堆里一扔，蹲在地上捂著胸口喘氣：“太亂了……你們的戀愛流程太亂了！萬法仙門的規矩里根本沒有‘烤玉米砸臉’‘啃嘴時撞下巴’！這讓我怎么記筆記？”

“誰跟他戀愛了！”風鈴的臉通紅，卻沒松開扯著海云帆頭發的手。

“就是！”海云帆附和，卻悄悄往風鈴身邊靠了靠，“我們這叫……意外。”

“意外？”葉菲菲猛地站起來，從袖袋里掏出本新的《戀愛流程修正手冊》，筆尖在紙上劃得飛快，“那我就加一條：意外親吻后，需補贈被坐扁的木片，且女方需夸‘比豬好看’。”她邊寫邊念叨，“嗯，這樣就規范了。”

聞寶舉著啃剩的紅薯皮，突然湊到兩人中間，大聲喊：“你們剛才啃嘴加辣椒不？我這里有！王舞師父說加了辣椒的豬嘴才夠味！”他把半罐辣椒粉往兩人面前一遞，粉末被風吹得揚起，嗆得三人同時打噴嚏。

“阿嚏！”風鈴的噴嚏噴了海云帆一臉，“你個憨貨！拿遠點！”

海云帆卻看著她笑，笑得像個傻子。辣椒粉鉆進眼睛，辣得他眼淚直流，心里卻甜得像揣了罐蜜——剛才那個帶著玉米香的吻，比葉菲菲的“規范流程”靠譜多了。

葉菲菲被辣椒粉嗆得直咳嗽，卻還在堅持記筆記：“補充條款：親吻時若遇辣椒粉襲擊，男方需傻笑，女方需罵人，此為情趣。”

篝火“噼啪”作響，映著三個互相瞪視的人影：一個臉紅心跳的傻子，一個嘴硬心軟的丫頭，還有一個拿著筆記本較真的“流程監督員”。遠處的山林里傳來野獸的嚎叫，聞寶舉著辣椒粉罐大喊“我來保護你們”，結果腳下一滑，整個人摔進火堆旁的泥坑里，濺了三人一身泥。

混亂中，海云帆悄悄抓住了風鈴的手。她的手有點涼，還沾著點玉米糊，卻讓他覺得比任何法寶都溫暖。

葉菲菲看著他們交握的手，突然在手冊上畫了個大大的對勾：“很好，補完流程了。下一步：月下散步，需踩對方的影子，且男方需被女方踩掉一只鞋。”

“誰要踩你影子！”風鈴的聲音帶著笑，卻真的抬腳，輕輕踩了踩海云帆的影子。

海云帆的心跳又開始加速，他想，或許葉菲菲說得對——就算流程再亂，只要身邊是這個人，再荒唐的意外，也甜得像火堆上的烤糖瓜。

至于葉菲菲？她正舉著手冊追在兩人身后，認真地喊：“等等！散步時要保持三尺距離！你倆手拉手算怎么回事？違規了啊——！”

夜風帶著烤玉米的香味，吹散了辣椒粉的嗆味，也吹軟了三個年輕人的笑聲，在靈劍山的篝火旁，搖搖晃晃地飄向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