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了小樓,發現這樓里面的空間卻不算小。窗明幾凈,墻白地平,整整齊齊的。
一樓是常規的辦公室和一些活動房間,往來還有不少老師學生,腳步匆匆,似乎在忙碌著什么。
同樣的,也能夠看到不少似乎是剛剛參加完考核的學生,神情或疲憊或沮喪的坐在走廊的長凳上休息。
在報名處,楊越和申屠一陽先后報了名,負責報名的一個學員讓他們自己上二樓參加術科測試。
這個術科測試不對外開放,但是只要在越秀公學的學生,卻是全部都可以參加。
上了二樓,楊越觀察著樓層里的裝修風格,不禁微微有些訝異。
一樓的裝修和風格與大多數教學樓差不多,各種陳設也都是常見的。
但二樓——
雖然整體的布局與一樓相差不大,僅僅只是一些個小教室被打通成了大教室,但墻壁上的顏色……稍稍偏向于黃灰色。
地面鋪著木地板,在木地板上還有厚厚的地毯,人走在上面,松軟舒適。
空氣里縈繞著若有若無的淡淡檀香,在一些轉角的裝飾上,也多了不少類似于幢、幡和吊掛之類的裝飾,行走其間,好像整個二層,憑空多了幾分古拙的感覺。
一旁的申屠一陽看著周圍的環境,也是好奇的左右打量起來。他之前雖然來看過,但最多也就是到一樓就止步了。
“這邊。”
在二樓中間的一塊區域,有一個穿著灰綠色袍服留著矢狀八字胡的中年人,見到了楊越和申屠一陽后神色淡淡地招手。
說著,不等楊越和申屠一陽兩人到他面前,那中年人就已轉過身,在前面引路。
楊越見到這中年人,微微覺得有些古怪。
這人不太像是學校里的老師,蓄須且不說,對方穿著的那個灰綠色袍服,就和楊越記憶里某些道觀的道袍有些類似。
且那道袍雖有些舊了,但卻自然合身,不像是特意的穿著,反而讓人覺著這就是平常的裝束。
“好冷漠。”
一旁的申屠一陽輕輕撞了下楊越的肩膀,目光望向那中年人的背影,也壓低著聲音說了句。
楊越輕輕頷首,他也從對方的動作神態里,感受到這穿著像是道袍的中年人神態的疏離。
“進。”
身穿道袍中年人將楊越和申屠一陽帶到一個房間前,伸手示意進入后就轉身離開。
楊越和申屠一陽看著道袍中年人離開后,相互對視一眼,推門而入。
與兩人預想之中可能出現各種奇特環境的房間不同,這就是一間普普通通的教室。
教室大概有五十平左右,兩側是白色的粉墻,干干凈凈,沒有任何標語相框。在教室正中間的黑板前面,掛著一張大概兩百寸的白色幕布。
除此外,稍微不同的就是這教室內沒有一張桌椅板凳,只有地上整整齊齊擺著的幾十個草編蒲團。
其中有七八個蒲團上已經坐了人,都是身穿越秀公學藍白校服的學生。見到楊越和申屠一陽到來,這些人也僅僅是瞥了一眼,安安靜靜的。
楊越和申屠一陽兩人也沒有多話,在教室靠后的兩個個蒲團上坐了下來。
大概幾分鐘,門外又有七八個學生分兩批走了進來,先后各自挑選了蒲團坐下。
又過了一會,教室的門再次推開,那個穿著道袍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這次這中年人手里捧著厚厚的一疊白紙,還有鉛筆,逐一分發給蒲團上的眾人。
在將白紙和鉛筆交給教室內的學生后,這穿著道袍的中年人就默默站在了一邊,不說話也沒有其他動作,似乎在等待著什么人。
大概一兩分鐘,教室門被推開,走進來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
女子穿著一身合體的白色職業西裝,頭發盤在腦后,颯爽而干練。
她走進教室后淡淡掃了一眼蒲團上坐著的眾人,只一眼,在蒲團上坐著有些百無聊賴的公學學生們不自覺就正襟危坐了起來。
似乎這女子身上有一種莫名的魔力,一下子就能夠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吼——
楊越在那女子目光掃過自己的時候,耳畔像是聽到了咆哮之聲。
但也僅僅只是一瞬,那咆哮聲又消失不見。
楊越眼底掠過一絲訝然,不過神色并無什么變化,依舊與其他人一般,望向那仿佛有莫名吸引人光彩的女子。
“將上面的東西畫下來。”
那一身白色職業裝的女子聲音悅耳,但語氣風輕云淡,輕輕打了個響指,投影幕布上有畫面亮起。
教室內,所有人的目光在那畫面亮起的一瞬,全部都看了過去。
一瞬間,就有輕微的吸氣聲響起。
坐在蒲團上的楊越目光在望向那幕布的時候,不自覺的眉頭也擰在了一起。
幕布上,出現的是一張極其怪異、繁瑣的線路圖。
粗粗看有幾分類似像是人體的經絡穴位圖,各種各樣的點和線交織。
但仔細望去有點像是動物的血管解剖圖,扭曲纏繞,密密麻麻。
還有一部分又類似機械的構架圖和高能芯片的電路圖類似,縱橫交錯……
一條條線路或是直來直去縱橫轉折,似有規律可循,又好像孩童的胡亂涂鴉,彎曲連接,毫無頭緒。
只是看著這些繁復的線條和圖案,似乎就能夠讓人產生某種強烈的生理上不適。
“嘔——”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教室內前排的一個蒲團上,一個高瘦的男生突然趴伏在地上,竟是作嘔欲吐。
啪——
但不等這高瘦男生真的張嘴嘔吐,一直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的那個道袍中年人不知何時到了對方身后,輕輕的一掌拍在對方后背,那高瘦男生身體微顫,頓時不再作嘔。
接著這道袍中年人單手一托,將這高瘦男生拉起,幾步就朝門外走去。
教室內的十多個公學學生,有人注意到了這一幕,但只是一瞥,跟著就都是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幕布上出現的各種奇詭的圖案線條。
一邊拼命記憶,一邊用手里的鉛筆在紙上畫出。
但幕布上的圖案每一幅都會停留一陣,然后過一段時間又會切換到下一幅。
每張圖看似有許多相同的地方,但其實線條和各個匯集的點,其實又都全然不同。
“呼——”
長長呼了一口氣,楊越在望著那幕布看了兩幅圖后,閉上了眼睛,不讓自己繼續下去。
他雖然不知道這個術科測試的具體是什么,但通過這幾幅圖的觀摩,已經讓他清晰的認識到,想要在短時間內記住這上面的圖案和線條,還要通過紙筆將其畫出來,這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
而且那些圖案看久了,直接會讓人生理上產生強烈的不適。
此刻的楊越雖沒有像之前那個高大男生一樣,差點吐出來,但他感覺到了有了一絲暈眩感。
這種感覺有點像暈車,更具體點,很類似在看萬花筒之類的東西。
就是一直看著快速轉動的物體,導致眼睛接受的信息和頭部的感覺不匹配,造成前庭功能受到刺激,造成頭暈,從而出現臉色蒼白、嘔吐等反應。
“……勾橫轉折,九個星點,十三條路線;彎曲回環,十五個星點,二十一條路線……”
突然,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楊越耳邊響起。
“嗯?!”
楊越在聽到這個聲音猛地一下睜開,他沒有抬頭去看前方播放著許多畫面圖案的幕布,反而側頭瞥向了他蒲團旁邊。
在他蒲團旁邊,不知何時乖乖巧巧地坐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小男孩眉眼似與楊越有幾分相似,坐在那里安安靜靜的,對于教室周圍的所有人仿佛都視而不見,只是手里拿著鉛筆和白紙,仰著頭望著教室前方的幕布投影。
楊越淡淡地掃了一眼那小男孩,平靜的收回了視線,雙手平放在膝前,身體腰背挺得筆直,同樣望向前面屏幕里播放的畫面。
“……扭轉曲折,三十六個星點,五十六條線……沙沙……沙沙……”
耳邊小男孩的聲音又接著響起。
只是這次響起之后,還伴隨著鉛筆畫在紙頁上的“沙沙”聲。
嘭嘭——
嘔——
“受不了,我要退出……”
“這……這是什么東西啊!看著頭暈……”
教室內,接二連三的聲音響起。
那些坐在蒲團上參加術科測試的學生,先后有好多個人開始放棄。
少數能夠支撐住的,手里拿著紙筆,寫寫畫畫間,也常常是眉頭緊鎖,似乎極其艱難。
“哎,不行了!”
突然,一聲悶哼響起。
坐在楊越前面的申屠一陽全身突地一個痙攣,整個人斜斜歪倒在了蒲團邊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申屠,沒事吧?”
楊越收回了望著屏幕的視線,站起身走到了申屠一陽旁邊。
“暈,好暈,頭昏腦漲的……”
申屠一陽全身像是水里撈出來一樣,汗涔涔的。
他的肩膀寬厚,脖子、胳膊和大腿,都比一般人粗壯,有著很明顯的鍛煉痕跡。
然而這會比一般人要略微強壯的體魄,卻似乎格外的虛弱。
說了兩句話后,直接四仰八叉躺在了地上。
“那……我們走吧。”
楊越抬頭看了一眼幕布投影上的各種圖案,轉而望向申屠一陽,伸手抓住對方的胳膊,準備將人拉起。
“我……沒力氣了,這……真不是人能受的了的……難受……”
躺在地上的申屠一陽,眼睛閉著,身體仿佛攤煎餅一樣,就算是楊越拉著他胳膊,他也是軟綿綿的,一個手指都不愿意動。
“反應這么強烈么?!”
楊越看著申屠一陽的狀態,眉頭微微蹙起。
他自然知道這個所謂的術科測試肯定是不簡單的,那些出現的有著各種怪異線條的圖案,看著是會讓人難受,產生暈眩感。
之前已經有不少參加測試的人,支撐不住,先行退出了。
可像申屠一陽這樣強烈的反應的,好像還是第一個。
“有些人是會出現比較強的反應,不用擔心,很快就會恢復的。”
這時,一個清亮的女聲傳來。
蒲團的過道前面,竟是那個一身白色職業裝的女子,朝楊越和申屠一陽這邊走了過來。
“唉唉——”
躺在地上有氣無力的申屠一陽,在注意到這女子走近,不知是身體恢復了一些,還是少年人臉皮而強撐著,竟是手腳并用掙扎著就要從地上爬起。
不過,一個站立不穩,還是打了個趔趄,就朝旁邊摔倒。
楊越眼疾手快,一把上前將申屠一陽扶住,這才望向那走過來的女子。
申屠一陽在見到對方走近,卻是不動聲色的將楊越的手悄悄撇開,臉上強擠出一絲笑容。
“……筋骨強健,氣血充盈,你體魄應該打熬到頂了。”
那女子目光落在申屠一陽身上,只是一瞥,就仿佛將他整個人看透。
“呃、呃……我……”
申屠一陽被女子的話驚到,喉嚨仿佛被什么扼住,發出了一點干啞的聲音。
“你還差了不少。”
女子對申屠一陽的表現也不在意,轉而又掃了一眼楊越。
吼——
剎那間,楊越耳畔似有憤怒嘶吼。
不過楊越神色無任何異樣,似乎對那仿若幻聽的嘶吼全然不在意。
反而他在這女子說完后,側頭望向申屠一陽。
而申屠一陽這時蒼白著一張臉,卻也正轉過頭看向楊越。
兩人在越秀公學里是室友,一個月的時間里不說完全是同吃同住,但基本上相處的時間算是最長的。
但顯然,彼此的一些東西,相互也不是全然了解。
相視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
又聽到那身材高挑一身白色職業裝的女子繼續說道:“你們都是打熬過體魄的,比起常人自然是勝出一些。但觀摩命圖,消耗心神體力,體魄越強,消耗就越大。”
“高原反應?”
楊越下意識的低聲說了句。
“嗯?!”
女子詫異轉頭,楊越說話雖然輕,但她顯然聽到了,且似乎沒想到楊越能夠給出這樣的類比,微微沉吟道:“高原反應,高原反應……”
說著,女子背負雙手,也不理楊越和申屠一陽兩人,自顧自來回踱步思忖道:
“……我曾有聞,體魄筋強之人入高原大山,常有頭暈腦脹,呼吸艱難之狀。反而那些平素孱弱之人,在高原群山中,與平地無異,或至少反應也不算強烈。
而過上一段時間,那些體魄筋強之人,身體的種種異狀就會漸漸消失,似逐步適應,再度恢復強健。那些孱弱之輩,一如過去,并無變化。
觀摩命圖,也是如此。……道……里有過嘗試,未能觀神氣生的常人,體魄打熬縱然強健,可在觀摩命圖時卻會產生更加激烈的反應,反而那些體魄普通者,觀摩起來要容易一些。但身強體壯者若長久觀摩,又能逐步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