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凝在草葉尖，被第一縷晨光染成碎金。拜里用匕首削斷最后一截捆帳篷的麻繩，動作利落得像在割草。

景見把疊好的帆布行囊甩到背上，溪邊的風帶著水汽撲過來，吹得他額前的碎發打了個旋。

“走吧。”拜里扛起棗木杖，杖頭的鐵皮在晨光里閃了閃，“先往青影蛇的地盤去看看，那畜生愛在卯時出洞曬太陽，去晚了又得鉆石頭縫里找。”

林間的霧氣還沒散，像層薄紗裹著樹干，走在里面渾身潮乎乎的。

拜里邊走邊說，聲音在霧里散得慢。

“昨天想了半夜，青影蛇確實是目前最合適的。實在不行，就去引鐵甲犀牛，那憨貨雖笨，但皮糙肉厚，三百年的魂環應該能撐住。”

他頓了頓，語氣里帶點無奈

“往南走七里有群風狼，百年的居多，可惜是群居的，不好單獨引出來。西北邊那片竹林里有頭四百年的墨竹熊，倒是獨居，可它的魂技普遍是‘光合作用’，對你這本體武魂實在沒什么用……”

景見聽著他細數那些不合適的魂獸，像在翻一本活的魂獸圖鑒。拜里的指尖在空氣里虛虛畫著路線，哪里有陡坡，哪里有溪流，都記得一清二楚。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霧氣漸漸散了，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在地上織成亮閃閃的網。前面突然傳來潺潺的水聲，比之前那條小溪更湍急些。

“月牙河。”拜里用棗木杖撥開擋路的灌木，“過了河就是青影蛇的地盤。”

剛走到河邊，景見就被水里的景象驚得頓住了腳步。

河中央的淺灘上，臥著一頭奇異的獸。

它身形像鹿，卻比尋常的鹿大上一圈，渾身覆蓋著蓬松的鬃毛，那毛發竟像是燃燒的火焰，從根部的赤紅漸變成尖端的金橙，在陽光下流淌著光暈。

四蹄踏在濕潤的卵石上，每一步都濺起細碎的火星，卻沒灼傷那些水草。最奇特的是它的額頭，長著一支半透明的角，像凝結的火焰，微微泛著紅光。

“這是……”拜里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驚訝，手里的棗木杖差點掉在地上，“火靈圣獸？”

他快步走上前，又猛地停住，眉頭緊鎖著打量那圣獸：“不對……看這鬃毛的光澤，還有火星密度……”他倒吸一口涼氣，“年限至少六百年。”

景見也看著那頭火靈圣獸，它正低頭飲著河水，脖頸的線條優雅，鬃毛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像一團安靜燃燒的火。他能感覺到一股溫和卻強大的魂力波動從它身上散發出來，像午后的陽光，暖融融地裹在周圍。

“六百年……”拜里的語氣里滿是惋惜，“可惜了。火靈圣獸的魂技都是頂尖的，對你這本體武魂來說，更是天作之合。”他頓了頓，拍了拍景見的肩膀。

“但六百年遠超你現在能承受的極限，第一魂環普遍的安全線是四百五十年，這已經超太多了，強行吸收只會爆體而亡。”

景見沒說話，只是望著那頭火靈圣獸。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魂力在蠢蠢欲動——那不是十級魂力該有的反應，而是二十級魂力被這頭圣獸的氣息引動的共鳴。六百年，對十級魂力來說是天塹，可對二十級來說，綽綽有余。

“走吧。”拜里拉了拉他的胳膊，“別想了，咱們去看青影蛇。”

“拜里。”景見突然開口，聲音很平靜，“讓我試試。”

拜里猛地轉頭看他，眼神里帶著錯愕：“……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只有那些先天滿魂力的天才，第一魂環才敢碰五百年以上的。”

“我知道。”景見的目光依舊落在火靈圣獸身上，語氣篤定，“但我想試試。”

拜里嗓音壓的暗啞，“景見！這不是逞強的時候，魂環吸收失敗可不是鬧著玩的，我帶你出來是讓你獲取魂環的，不是讓你送死的。”

火靈圣獸似乎被這邊的動靜驚擾，抬起頭，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望過來，帶著點警惕，卻沒有攻擊性。它的鬃毛輕輕晃動，灑下點點火星，落在水面上，瞬間熄滅。

景見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拜里，眼神里沒有絲毫動搖：“我知道危險，但我有把握。拜里，相信我這一次。”

拜里盯著他看了半晌，從他眼里看到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皺著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華庭”刀柄，墨玉的冰涼透過布料傳過來，難得的動了火氣

“你到底憑什么？就憑你那點十級魂力？還是憑你那不知所謂的自信？”

景見沒法解釋，總不能說自己其實有二十級魂力，還有個榮耀系統能優化吸收過程。他只能重復道：“我有把握。讓我試試，真不行，我立刻停手。”

拜里沉默了。他看著景見，又看了看那頭悠閑飲水的火靈圣獸，眉頭擰成了疙瘩。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重重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無奈，卻也有了松口的跡象：“你可想好了？”

景見點頭，眼神亮得像淬了光：“想好了。”

拜里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里只剩下凝重：“行。但你給我記住，一旦感覺不對勁，立刻喊停！我會用‘華庭’打斷吸收，就算廢了你，也不能讓你出事。”他拔出刀刃。

晨光里閃著冷光，“我去引它過來，你在旁邊做好準備。這畜生性子溫和，只要不主動攻擊，它不會下死手。”

說完，他腳步放輕，緩緩朝河邊走去。晨霧還沒完全散去，把他的身影襯得有些模糊，只有腰間的“華庭”刀鞘，偶爾閃過一絲暗沉的光。

景見站在原地，看著拜里的背影，又望向那頭火靈圣獸。

陽光穿過樹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體內的魂力已經按捺不住地沸騰起來，像要沖破皮膚，與那頭圣獸的氣息融為一體。

這一次，他知道自己沒有選錯。

河風卷著水汽撲在臉上，帶著火靈圣獸鬃毛燃燒的灼熱氣浪。拜里將棗木杖扔給景見，右手握住“華庭”的刀柄，指腹碾過防滑的麻繩，墨玉吊墜在晨光里晃出冷光。

拜里身形已如離弦之箭竄出。

火靈圣獸琥珀色的瞳孔驟然收縮，蓬松的火焰鬃毛猛地炸開，四蹄踏在卵石灘上，濺起的火星瞬間連成一片火網。

它低低咆哮一聲，鬃毛間竄出三道火舌，像三條燃燒的鞭子，帶著噼啪作響的熱浪，直抽拜里面門。

拜里腳下在濕滑的卵石上一點，身形驟然橫移，避開火舌的瞬間，腰間的“華庭”已出鞘。

“噌——”

刀身劃破空氣的銳響比鳥鳴更清脆，一道雪亮的刀光閃過，竟將迎面撲來的熱浪劈成兩半。

第一魂環——黃色魂環在他腳下亮起，淡金色的魂力順著手臂涌入刀身：“第一魂技·流影。”

他的速度驟然提升，身影在火網中穿梭，像一道飄忽的青煙。

“華庭”的刀光越來越快，時而化作點，精準地磕開火靈圣獸甩來的蹄子；時而連成線，在它火焰鬃毛邊緣游走，逼得那圣獸連連后退，蹄下的卵石被踩得咯咯作響。

景見站在岸邊，他從未見過如此凌厲的刀法——拜里的動作看似隨意，每一刀卻都落在火靈圣獸防御的縫隙里，尤其是“華庭”刀身的鋒利，竟能輕易切開火焰形成的屏障，在圣獸光滑的皮毛上留下淺淺的白痕。

好吧，拜里的動作不只是看著隨意，是真的隨意。

以他41級魂宗的修為，600年限的魂獸，一刀秒了，還得欠他一條命。

但是，他真的很火大。

火靈圣獸被徹底激怒，仰頭發出一聲悠長的嘶鳴，額頭的火焰角驟然亮起。

第二道火浪從它口中噴涌而出，這次不再是分散的火舌，而是凝聚成一團籃球大小的火球，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直撞拜里胸口。

“第二魂技·瀟風。”拜里的聲音裹在刀光里傳來。

腳下的黃色魂環再次亮起，這次卻有淡青色的魂力縈繞在“華庭”刀身。

他沒有閃避，反而迎著火球沖去，手腕翻轉間，刀身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竟將那團凝聚的火球從中剖開！

“嗤啦——”

火球被劈成兩半，落在卵石灘上，燃起兩簇短暫的火焰，很快被河風吹滅。

而拜里的身影已趁這瞬間欺近，“華庭”的刀光貼著火靈圣獸的脖頸掠過，帶起一蓬燃燒的鬃毛。

“嗷——”

火靈圣獸吃痛，猛地揚蹄踹向拜里。

拜里借勢后躍，落在三丈外的河灘上，黑色勁裝的袖口被火焰燎了個焦邊，露出的小臂上有一道淺淺的紅痕——那是剛才劈開火球時，被飛濺的火星擦到的。

他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腕，“華庭”刀身的火焰被河風一吹，簌簌熄滅，只留下幾道焦黑的刀紋。

“就這點能耐？”他語氣平淡，像在評價天氣，腳下的紫色魂環卻開始微微發亮——那是他的第三魂技，卻遲遲沒有催動。

火靈圣獸脖頸處的傷口滲出金色的血液，滴在卵石上，瞬間蒸騰起白煙。它的火焰鬃毛黯淡了不少，呼吸也變得急促，琥珀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驚懼。

剛才那一刀看似隨意，卻精準地切開了它頸部的防御，再深半寸，就能挑斷它的經脈。

拜里沒有給它喘息的機會。身影再次欺近，這次不再游走，而是以快到極致的速度連續出刀。

“華庭”的刀光在晨光里織成一張密集的網，每一刀都貼著火靈圣獸的關節、脖頸、腹側——那些火焰鬃毛覆蓋不到的薄弱處。

火靈圣獸瘋狂甩動脖頸，蹄子胡亂蹬踏，卻連拜里的衣角都碰不到。它噴出的火舌越來越弱，鬃毛的火焰也漸漸收斂，像一團即將熄滅的灰燼。

景見握緊了棗木杖，指節泛白。他看清了拜里的每一個動作——那不是蠻力，而是將魂力、速度與“華庭”的鋒利完美融合的技巧。

每一刀的角度都刁鉆到極致，仿佛在火靈圣獸身上標好了落點，既不會立刻致命，又能精準地削弱它的抵抗力。

當拜里的“華庭”最后一次劃過火靈圣獸的前腿關節時，伴隨著清脆的骨裂聲，那圣獸龐大的身軀終于轟然倒地。

火焰鬃毛徹底熄滅，只剩下濕漉漉的絨毛貼在身上，脖頸處的傷口還在滲血，卻已無力掙扎，只能用琥珀色的瞳孔虛弱地望著天空。

拜里收刀回鞘，動作行云流水。他走到火靈圣獸面前，用靴尖輕輕踢了踢它的脖頸，確認它已失去戰斗力，才轉身走向景見。

“喏。”他指了指灘上奄奄一息的圣獸，左臂的護腕被汗水浸透，貼在繃帶上，“六百年，你的了。”陽光落在他被火星燎焦的袖口上，那道淺淺的紅痕在古銅色的皮膚上，竟像枚勛章。

景見望著拜里走近的身影，又看了看灘上瀕臨死亡的火靈圣獸，喉結輕輕滾動。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陳穗說拜里年輕時能硬撼金剛虎——這柄“華庭”刀，這雙握著刀的手，藏著能劈開風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