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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生死

清晨的陽光剛漫過客棧的門檻,陳穗就系著那條淺藍(lán)色圍裙在灶間忙開了。

清晨的薄霧還沒散盡,“迎客來”客棧的門板上就掛出了塊木牌,用炭筆寫著“今日歇業(yè),住客簡餐”,字跡被陳穗描得格外認(rèn)真,邊緣還畫了兩朵歪歪扭扭的小花。

景見下樓時,灶間的蒸汽已經(jīng)漫到了大堂,混著桂花糕的甜香,把空氣烘得暖融融的。陳穗系著那條洗得發(fā)白的淺藍(lán)色圍裙,正踮腳往房梁上掛紅綢,綢子是去年過年剩下的,邊角有些磨損,被風(fēng)一吹,晃晃悠悠地掃過她的發(fā)梢。

看陳穗心情舒暢,景見不由問道:“陳穗姐,看起來心情格外的好,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

陳穗嘴角噙著笑:“今天是拜里的生日”

景見呆住,拜里的生日?

稍稍沉默,景見心底不由對陳穗升起一抹崇拜。好厲害,這幾天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沒有……所以拜里其實(shí)是那種記不住生日的人,然后女孩瞞著所有人給男孩準(zhǔn)備驚喜,這就是純愛番的男女主嗎?(確信.jpg)

拜里從閣樓下來。他換了件新漿洗的粗布短打,左臂的繃帶拆了,露出淡粉色的新肉,只是整個人透著股說不出的滯澀

“生日快樂,拜里。”景見祝賀道。

而拜里卻只是單單的“嗯”了一聲,隨后便道“今天先自己進(jìn)行基礎(chǔ)訓(xùn)練,之后……”之后變沒有了之后。

整個上午,拜里做了很多事:修補(bǔ)了客棧以后會漏雨的屋頂,把還未歪斜的招牌釘牢,甚至還幫景見調(diào)整了練槍的姿勢,指尖點(diǎn)在他的肩窩,精準(zhǔn)地指出發(fā)力的盲區(qū)。可只要陳穗一提“生日”,他就會借故走開,要么去檢查刀具,要么去整理草藥,像是“慶祝”這兩個字帶著刺。

暮色漫進(jìn)客棧時,油燈剛點(diǎn)亮,把方桌上的醬肘子、桂花糕都鍍上了層暖黃。拜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華庭”的刀柄,墨玉的涼意透過布料滲進(jìn)來,像攥著塊化不開的冰。

拜里正擦著他的“華庭”刀,動作利落得像在進(jìn)行一場儀式。拇指蹭過刃口,檢查有沒有卷刃,布巾在刀鞘上打著旋,將那些細(xì)密的劃痕一一擦亮。

,眼神落在巷口那棵老槐樹上。樹影被陽光拉得很長,像條沉默的蛇。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刀柄上的墨玉,那動作熟練得像是刻在骨子里,可整個人的氣息,卻像是飄在半空中,落不了地。

景見幫著擺桌椅,看拜里把刀擦得锃亮,又起身去檢查客棧的門栓。門栓是實(shí)心的棗木,他單手就能輕松抬起,扣上時發(fā)出“咔嗒”一聲脆響,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這雙手,分明還是那雙能在星斗森林里精準(zhǔn)投擲飛刀的手,只是此刻,少了幾分鮮活的勁。

拜里從后院進(jìn)來,手里拎著捆劈好的柴火,粗細(xì)均勻,顯然是用心劈過的。他把柴火碼在灶間角落,動作整齊,卻沒接陳穗的話,只是拿起水壺,給三人的碗里都添了些溫水。

傍晚時分,客棧的方桌上擺滿了菜。燉得酥爛的雪線兔,泛著油光的醬肘子,還有景見跟著陳穗學(xué)做的野菜團(tuán)子。陳穗拿出個陶壇,倒出琥珀色的酒液,酒香混著菜香漫了滿室。

蒸籠里飄出甜香,她時不時探頭出來,看一眼坐在門檻上的拜里。

他做得專注,連陳穗把一盤剛出鍋的米糕放在旁邊都沒回頭。

“拜里,嘗嘗看?”陳穗的聲音帶著雀躍,“我多加了蜜棗,你小時候最愛啃這個。”

拜里“嗯”了一聲,拿起米糕的手卻頓在半空。巷口傳來拐杖聲,篤篤篤地敲著青石板,混著老婦人的咳嗽——是厄婆來了。

“聽說你今兒生辰,翻出本舊書。”厄婆把竹籃遞過來,頭巾沾著夜露,深藍(lán)色封皮的《星斗異獸圖譜》從籃里露出來,邊角齊整得不像舊物。“扔了可惜,你且看著用。”

拜里接過書時,指尖觸到封面的燙金紋路,磨得發(fā)白卻依舊清晰。“謝厄婆。”他把書放在柜臺,剛要轉(zhuǎn)身,厄婆已拄著拐杖起身:“不坐了,藥爐還在燒。”

木門合上的聲響剛落,巷口就傳來腳步聲。這次的步子沉得很,帶著股風(fēng)塵仆仆的重,像是踏過了千里路。周叔站在門口,勁裝的袖口磨出了毛邊,褲腳沾著不同顏色的泥——深褐的是落日森林的腐葉土,淺黃的是戈壁灘的沙,還帶著點(diǎn)河泥的濕痕。他肩上挎的布包鼓鼓囊囊,底層滲著水,隱約能看見銀亮的鱗光。

“可算到索托城了。”周叔抹了把臉上的灰,露出被曬得黝黑的額頭,“趕了三天路,昨兒在城外河邊歇腳,見著這魚肥得很,就撈了兩條,想著你生辰,正好當(dāng)賀禮。”

陳穗剛掀開砂鍋蓋盛兔湯,見了他眼睛一亮,手里的湯勺都差點(diǎn)掉了:“周叔!您可有陣子沒來了,上回見您還是前年,說要去極北之地呢。”

“可不是,”周叔把布包往桌上一放,里面兩條青魚撲騰了兩下,鱗甲在燈光下閃得晃眼,“極北之地的雪太深,沒找著草,倒在冰封的河里釣著些銀魚,比這青魚還鮮。想著你今兒生辰,繞路過來看看。”

陳穗剛掀開砂鍋蓋盛兔湯,見了青魚眼睛一亮:“周叔您太客氣了!這魚正好,我給您做個清蒸魚,再熬個魚骨湯,鮮得很!”她擦了擦手,往灶間指了指,“外面天涼,您快坐,我再添兩個菜,今兒就在這兒吃,住一晚再走。”

周叔本想擺手,看見陳穗眼里的熱乎勁兒,到了嘴邊的“不了”又咽了回去。他往灶膛添了根柴,火星濺起來,映著臉上的笑:“那我就不客氣了。你爹當(dāng)年總說,你做的魚比酒樓的師傅強(qiáng),我今兒可得好好嘗嘗。”

拜里沒說話,手里的解魚刀卻動了。刀尖抵住魚腹,輕輕一劃,魚鱗簌簌落下,刀刃游走在魚骨間,利落得像在拆解魂獸的筋骨。不過片刻,兩條魚就被片成了厚薄均勻的魚片,連魚鰭都收拾得干干凈凈。

“拜里這刀工,比你爹當(dāng)年強(qiáng)多了。”周叔看著案板上的魚片,手背上的疤在燈光下格外顯眼,“你爹片魚總愛把魚膽弄破,一整鍋湯都發(fā)苦,還嘴硬說‘帶點(diǎn)苦才解膩’。”

拜里往碗里倒了些料酒,浸著魚片的手頓了頓:“他是故意的,想讓你多喝兩杯。”

“嘿,你這小子,什么都瞞不過你。”周叔笑得眼角的疤擠成一道深溝:“對了,這個兄弟是……”

景見看周叔在說自己,連忙放下筷子,起身道:“周先生,我是被拜里救下的景見”

周叔笑:“我是拜里雇傭團(tuán)的前團(tuán)員,周工,你和拜里一樣叫我周叔就行”

景見順桿子往上爬:“周叔好”

陳穗把清蒸魚端上桌時,周叔正看著拜里擦刀。刀身映著燈光,亮得晃眼,年輕漢子的側(cè)臉在蒸汽里若隱若現(xiàn),專注得像在進(jìn)行一場儀式。

“快吃吧,”陳穗往周叔碗里夾了塊魚腹,“涼了就不鮮了。”

“拜里,這酒我存了三年,就等今天呢。”陳穗把酒杯推到他面前,眼里的光像落了星子。

拜里端起酒杯,和周叔、景見碰了一下,動作自然,卻沒什么話。他喝酒很猛,一杯接一杯,喉結(jié)滾動得均勻,像是在完成一項(xiàng)任務(wù)。陳穗周叔說著小時候的趣事,說他偷喝父親的酒被嗆得直咳嗽,說他第一次獵到魂獸時把爪子當(dāng)寶貝似的揣著,拜里只是聽著,偶爾“嗯”一聲,眼神卻始終飄著,沒怎么聚焦。

“你這小子,還是這么不愛說話。”周叔把酒一飲而盡,抹了把嘴,“當(dāng)年在團(tuán)里,你爹讓你喊人,你憋半天就蹦出個‘叔’,害得老馬總笑你,說你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他忽然笑起來,眼角的疤擠成一道深溝,“結(jié)果有次老馬逗你,把你的生辰糕藏起來,你提著槍就追了他半座山,最后把槍架在他脖子上,說‘還我糕’——那股勁,跟你爹一模一樣。”

周叔最后一口酒塞進(jìn)嘴里:“我明早再走。”

“小陳妹子,客棧還有空房嗎?”

陳穗端著碗筷,聽到這話點(diǎn)頭“有的”

景見使了個眼色,往樓梯口努了努嘴。景見剛要起身,就見拜里從柜臺后拿起串鑰匙,黃銅的鑰匙環(huán)在燈光下晃出細(xì)碎的光。

“樓上左數(shù)第二間。”他把鑰匙往周叔面前一放,聲音還是那副沉郁的調(diào),卻沒了下午的滯澀,“被褥是新曬的,比你當(dāng)年睡的草墊軟和。”

周叔拿起鑰匙的手頓了頓,鑰匙環(huán)在掌心硌出淺淺的痕。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疤擠成一道深溝:“行。”

拜里沒說話,只是往自己碗里倒了些米酒。窗外的月光爬上桌角,照著空了大半的陶罐,當(dāng)歸的藥香還纏在碗沿,像母親當(dāng)年站在灶臺前,輕聲說的那句“慢點(diǎn)喝,燙”。

周叔上樓時,木樓梯吱呀作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回憶的弦上。拜里望著樓梯口,忽然端起碗,對著空著的座位舉了舉,酒液在碗里晃出細(xì)碎的浪,像那年生辰,父親把他架在肩上,在營地的篝火旁,喊著“咱們拜里長大了”。

直到月上中天,拜里才放下酒杯,說聲“我先上樓了”。他的腳步很穩(wěn),沒有絲毫醉態(tài),只是背影在燈光里,顯得有些單薄。

“他呀,每年都這樣。”陳穗雖時醉著,但聲音卻難掩無奈的溫柔。

陳穗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忽然嘆了口氣,給景見倒了杯酒。“其實(shí)拜里他爹娘,還有我爹娘,都是魂師。”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拜里的爹是雇傭團(tuán)的團(tuán)長,槍法好得很,我爹是團(tuán)里的敏攻系魂師,兩人總愛較勁,比誰獵的魂獸年限高。”

“拜里的娘是治愈系魂師,心腸軟,團(tuán)里誰受傷了,她都第一個沖上去。我娘是普通人,卻跟著他們跑了大半輩子,說‘看著你們平安回來,比什么都強(qiáng)’。”陳穗的指尖劃過杯沿,沾了點(diǎn)酒液,“他們都死在星斗森林的獸潮里,那年拜里才十二。”

“我娘聽到消息,一病不起,撐了三年也走了,走的那天,正好是拜里的生辰。”她仰頭喝了口酒,眼里的淚卻沒掉下來,“所以他總覺得,生辰是用來還債的,不是用來慶祝的。每年都繃著,怕高興了,對不起那些走了的人。”

“可是,母親一定是把最暖的日子留給了我,好好活著,才是母親最想收到的答復(fù)啊。”

“那些離開的人,從來不是要你困在愧疚里,而是盼著你帶著他們的愛,把日子過成熱熱鬧鬧的模樣。”

灶間的燈火忽明忽暗,映著陳穗眼角的痣。“我總勸他,活著的人好好活,就是對逝者最好的告慰。可他呀,把什么都扛在自己肩上,扛了這么多年。”

景見望著樓梯口,仿佛還能看到拜里那道沉默的背影。原來那些看似心不在焉的瞬間,藏著的是十幾年的沉重。他忽然明白,拜里擦刀時的專注,劈柴時的整齊,不過是在用熟悉的動作,對抗那些洶涌的回憶。

夜風(fēng)吹過客棧的窗欞,帶著遠(yuǎn)處的蟲鳴。景見拿起酒杯,對著空蕩的樓梯口,輕輕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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