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的恐懼如同毒液,瞬間麻痹了月瀾的四肢百骸。那腳步聲,不疾不徐,卻帶著踏碎一切的沉重壓迫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緊繃的心弦上。碎石在靴底碾磨的聲響,在這死寂的廢墟中如同喪鐘敲響。
她蜷縮在巨大落石形成的狹窄陰影里,后背緊貼著冰冷粗糙的石面,試圖將自己徹底融入這片廢墟。碧蛇三花瞳因重傷和極致的恐懼而黯淡無光,只能勉強捕捉到那個從彌漫的沙塵中一步步走來的輪廓。
蕭炎!
他的身影比之前更加清晰,也更加恐怖。雖然衣衫襤褸,血污斑斑,但那股兇戾、貪婪、如同從地獄爬回人間的氣息卻凝練了數倍!他手中那柄造型猙獰的玄重尺,此刻正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暗紅光芒,尺身微顫,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一頭饑渴難耐的兇獸在舔舐獠牙。
最讓月瀾心臟驟停的,是蕭炎那雙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見底,里面翻涌的已不再是單純的怨恨,而是某種更冰冷、更純粹的東西——一種視萬物為芻狗,為達目的可吞噬一切的絕對貪婪!那絲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微弱卻無比清晰的青蓮地心火的灼熱暴戾氣息,更是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月瀾靈魂都在顫栗。
他成功了!他真的吞噬了蕭鼎殘骸中蘊含的力量碎片!這個怪物!
“找到你了,小蛇。”蕭炎停在距離月瀾藏身巨石不足十米的地方,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風聲,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殘忍戲謔。他并沒有立刻動手,只是用那雙深淵般的眼睛,牢牢鎖定著月瀾藏身的陰影,無形的精神威壓如同實質的重錘,狠狠砸在月瀾本就脆弱的精神上。
月瀾咬緊牙關,口腔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她調動起殘存的所有意志力,死死壓制住想要尖叫逃跑的本能。動就是死!她毫不懷疑,此刻的蕭炎,絕對能在她有任何異動的瞬間將她撕成碎片!
“不出來?”蕭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玄重尺隨意地往地上一頓。
“轟!”
尺身暗紅光芒一閃,一股灼熱狂暴的沖擊波呈環形炸開!月瀾藏身的巨石首當其沖,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表面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無數碎石如同子彈般激射,狠狠打在月瀾身上,撕裂了她破爛的祭司袍,在她裸露的肌膚上劃開道道血痕!
“噗!”月瀾再也壓制不住,一口鮮血噴在滾燙的沙地上。劇痛和沖擊讓她眼前發黑,幾乎昏厥過去。蕭炎甚至沒有直接攻擊她,僅僅是尺身頓地的余波,就讓她傷上加傷!
“現在,能好好說話了嗎?”蕭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的冰冷,“告訴我,那顆心臟,掉到哪里去了?”他向前踏出一步,暗紅的玄重尺微微抬起,尺尖遙遙指向巨石后的月瀾,一股致命的灼熱氣息鎖定了她。“別挑戰我的耐心,小蛇。你知道,我有很多方法讓你開口,每一種都會讓你后悔來到這個世上。”
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月瀾的咽喉。她能感覺到蕭炎目光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和一種...探究?他不僅想知道心臟的下落,似乎還想從她口中得到關于蕭鼎、關于“系統”的更多信息!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要將她徹底淹沒。她體內的斗氣早已潰散,碧蛇三花瞳也無力施展,連移動一下手指都困難重重。反抗?是奢望。求饒?只會換來更殘忍的羞辱和折磨。至于蛇人族的榮耀...在絕對的力量差距和對方非人的冷酷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就在月瀾心神劇震,幾乎要放棄抵抗,任由那絕望吞噬的瞬間——
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脈動感,如同黑暗中燃起的最后一粒火星,猛地在她靈魂深處炸開!
不是來自外界!而是源自她的血脈深處!源自她與這片沙漠、與蛇人族古老圖騰冥冥之中的聯系!
這感覺...如此熟悉!如此...至高無上!
月瀾的碧綠豎瞳驟然收縮到極致,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膛!一個名字,一個烙印在蛇人族靈魂深處的名字,帶著無邊的敬畏與恐懼,瞬間占據了她所有的思維!
美杜莎女王!
女王陛下...來了!就在附近!或者說,女王那無遠弗屆、冰冷威嚴的意志,已經如同無形的天幕,悄然籠罩了這片區域!剛才那股讓她靈魂悸動的脈動,正是女王意志降臨的征兆!女王感應到了金字塔的毀滅,感應到了異火的異常,更感應到了...她這個失職祭司瀕死的絕望!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狂喜、羞愧與更深刻恐懼的復雜情緒,瞬間沖垮了月瀾瀕臨崩潰的防線。淚水不受控制地從她碧綠的豎瞳中涌出,混合著臉上的血污。她張了張嘴,想發出呼喚,卻發現自己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有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哽咽。
蕭炎的眉頭猛地一皺!
就在月瀾情緒劇烈波動的剎那,他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極其隱晦、卻讓他渾身汗毛倒豎的冰冷氣息!那氣息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寒流,瞬間掃過這片灼熱的廢墟,帶著一種俯瞰眾生、漠視生死的絕對威嚴!他體內那絲剛剛吞噬得來的、屬于青蓮地心火的灼熱力量,竟在這股冰冷氣息掃過時,如同遇到了天敵般猛地一縮,變得躁動不安!
危險!極致的危險!
蕭炎的戰斗本能瞬間提升到頂點!他再也顧不上逼問月瀾,玄重尺猛地橫在身前,融入一絲青火之力的深黃色斗氣毫無保留地爆發,在體表形成一層略顯虛幻、卻凝實了許多的斗氣鎧甲!他的目光如同最警惕的獵鷹,瘋狂掃視著四周的天空、沙丘、廢墟的陰影!
“誰?!滾出來!”蕭炎厲聲喝道,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緊繃。這股氣息...強大得超乎想象!比藥老全盛時期給他的感覺更加深不可測!而且...充滿了純粹的、冰冷的蛇性威嚴!
回答他的,是死寂。
風停了。連沙漠上空那永恒盤旋的禿鷲都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震懾,遠遠避開這片區域。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沉重的壓力讓蕭炎呼吸都感到困難。
蕭炎額角滲出冷汗。他從未感受過如此恐怖的威壓,仿佛整個天地都在排斥他、擠壓他!他死死盯著月瀾藏身的巨石,發現那個重傷的蛇人祭司臉上,此刻竟流露出一種近乎虔誠的、混合著恐懼與解脫的復雜神情。
是那個美杜莎女王!一定是她!塔戈爾大沙漠真正的主宰!
“藏頭露尾!”蕭炎強行壓下心中的悸動,色厲內荏地吼道,試圖用氣勢掩蓋不安,“美杜莎!我知道是你!為了區區異火,你要親自下場嗎?”
話音未落——
“轟咔!!!”
一道刺目的、水桶粗細的紫色閃電毫無征兆地從萬里無云的晴空劈落!目標并非蕭炎,而是他身前十米處的一塊巨大焦黑巖石!
沒有震耳欲聾的雷聲,只有一種令人牙酸的、空間被強行撕裂的“滋啦”聲!
那塊堅硬的巖石,在被紫色閃電擊中的瞬間,沒有爆炸,沒有碎裂,而是...化為了虛無!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從存在層面徹底抹去!原地只留下一個邊緣光滑如鏡、深不見底的漆黑坑洞,坑洞邊緣殘留著絲絲跳躍的紫色電蛇,散發出毀滅性的氣息!
蕭炎瞳孔驟縮成針尖大小!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瞬間竄上天靈蓋!剛才那道閃電,如果劈在他身上...他毫不懷疑,自己連同那身虛浮的斗靈修為,也會和那塊巖石一樣,瞬間化為飛灰!連靈魂都無法逃脫!
這根本不是警告,這是赤裸裸的、不容置疑的死亡宣告!
一個冰冷、高傲、如同萬載玄冰碰撞的悅耳女聲,毫無感情地在蕭炎的靈魂深處直接響起,每一個字都帶著凍結思維的寒意:
“螻蟻。”
“滾。”
“或者,死。”
沒有多余的話語,沒有現身。僅僅三個詞,卻如同蘊含著天地法則,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志,狠狠砸在蕭炎的心神之上!
“噗!”蕭炎如遭重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體表的斗氣鎧甲劇烈閃爍,幾乎崩潰!靈魂深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那是對方純粹的精神威壓造成的傷害!他引以為傲的斗靈修為和剛剛吞噬得來的異火之力,在這股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塵埃!
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瞬間淹沒了貪婪和不甘!
蕭炎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敢停留一瞬,下一道紫色閃電,絕對會將他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去!美杜莎女王根本不屑于與他廢話,更不屑于現身!她的意志,就是這片沙漠的律法!
“藥老!!”蕭炎在心中絕望地嘶吼,試圖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腦海中那片寄居空間依舊死寂冰冷,毫無回應。
最后一絲僥幸破滅。蕭炎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到極致的瘋狂,但更多的是對死亡的恐懼。他猛地轉身,甚至連看都不敢再看月瀾藏身的方向一眼,更顧不上什么青玉心臟的秘密!他爆發出全部殘存的力量,甚至不惜燃燒精血,整個人化作一道狼狽不堪的黃色流光,頭也不回地向著沙漠深處亡命飛遁!速度之快,甚至在空中留下了淡淡的血色尾跡!那是真正的喪家之犬!
廢墟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那個深不見底的黑色坑洞和殘留的紫色電蛇,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巨石之后,月瀾緊繃到極致的神經驟然松懈,強烈的虛脫感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幾乎暈厥過去。她掙扎著抬起頭,望向天空,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她知道,女王陛下雖然未現身,但她的意志,確實降臨了。那一道抹殺巖石的紫電,那句響徹靈魂的驅逐,都是為了她這個無能的祭司。
“女王...陛下...”月瀾用盡最后的力氣,發出微不可聞的呼喚,帶著無盡的羞愧和感激,徹底昏死過去。
而在那金字塔廢墟之下,幽暗巢穴的最深處。
月牙抱著溫潤的青玉心臟,在柔和的光芒中睡得正沉,小臉上帶著恬靜的笑容,渾然不知地表之上那場決定生死的恐怖對峙。
青玉心臟靜靜躺在女孩懷中,中心的青色火種緩慢搏動。然而,就在美杜莎女王那蘊含無上威嚴的意志掃過這片區域、那道抹殺紫電撕裂空間的瞬間——
嗡!
青玉心臟內部,那點深邃的青色火種,猛地劇烈震顫了一下!一股源自本能的、極其強烈的恐懼和敵意,如同電流般瞬間傳遍心臟內部!狂暴的異火本源如同被激怒的困獸,瘋狂沖擊著脆弱的封印!冰冷的系統邏輯模塊發出了尖銳的警報雜音!
【警報!檢測到...超高能級...生命體...接近...!】
【能量特征...匹配...美杜莎女王...!威脅等級...滅世級...!】
【核心...封印...受到...法則級...威壓...干擾...穩定性...急速下降...!】
【...強制...喚醒...備用協議...!】
【...目標:隱藏...!深度...沉眠...!】
與此同時,屬于蕭鼎的那股堅韌的意志碎片,也在那恐怖的威壓掃過時,產生了劇烈的波動!守護!危險!月牙!一連串模糊但強烈的意念瘋狂涌動!
青玉心臟表面的溫潤青光驟然明滅不定,內部能量沖突瞬間加劇!心臟本身甚至微微顫抖起來,散發出的溫度忽高忽低。
沉睡中的月牙似乎感覺到了懷中“寶貝”的異常,無意識地蹙了蹙眉,發出一聲不安的夢囈,小手將心臟抱得更緊了。她純凈的生命氣息如同最柔和的紗幔,本能地包裹住躁動的心臟,試圖安撫。
在心臟內部,那冰冷系統邏輯的最后指令、蕭鼎意志碎片的本能守護、以及月牙無意識傳遞來的安撫之力,在美杜莎女王恐怖威壓的間接刺激下,竟達成了一種臨時的、應激性的共識!
嗡!
青玉心臟猛地一震!其表面流轉的青色光芒瞬間內斂,變得極其黯淡,近乎熄滅。中心那點搏動的青色火種,也仿佛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光芒收縮到極致,搏動頻率變得極其緩慢微弱,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心臟散發出的所有能量波動、生命氣息、甚至那絲獨特的血脈韻味,都被一種強大的、源于系統邏輯和異火本源共同作用下的力量死死鎖住、掩藏!
它不再是一顆散發著微光的奇異心臟,此刻看上去,更像是一塊失去了所有光澤、冰冷沉寂的普通青色玉石。唯有最深處,一點微弱到無法感知的意志火花,還在執著地守護著最后的希望,等待著未知的黎明。
月牙在睡夢中似乎感覺到了“寶貝”變得冰冷,無意識地將它抱得更緊,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它。
幽暗的巢穴深處,重歸死寂。只有女孩均勻的呼吸聲,在寂靜中輕輕回響。而地表之上,那屬于美杜莎女王的恐怖意志,如同它悄然降臨一般,在驅逐了螻蟻之后,也無聲無息地消散于無形,仿佛從未出現過。唯有那個深不見底的漆黑坑洞,成為這片廢墟最新的、令人膽寒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