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女孩回過身來，像是早有預料一般扭過頭來，既不惶恐，也不驚喜，一派平淡。

她的名字是愛緹娜，名義上是當下羅馬最大的權臣埃提烏斯的妹妹，在匈人王阿提拉包圍羅馬城后就將自己這個早就被送到修道院的妹妹又送入皇宮。

埃提烏斯早年間依靠匈人的地位登上了羅馬的政治舞臺，甚至還和如今包圍羅馬的匈人王阿提拉交往甚密，兩人年輕時是一對摯友，相互提攜，如今刀兵相向，埃提烏斯需要向整個朝堂表示他的忠貞。

他有兩個兒子，還有這個少有人知的被送入修道院的妹妹，被送入修道院也是歐洲千年以來的傳統，不知道多少貴族家庭因為出不起高昂的嫁妝而將自己的妹妹，女兒送入修道院中。

作為羅馬的權臣，埃提烏斯自然不會這么窮，手握當下羅馬最大兵權的他哪怕在一眾元老院權貴中財富也算前列，只不過據傳聞他的妹妹是主動要求前往修道院中的，這在當下窮奢極欲的羅馬貴族當中很少見，因此也流傳甚廣。

皇后看著這個女孩幾近完美的相貌以及她放在一旁的純白面紗，不由希望她真的符合一個修女的品德將面紗隨時戴在身上，又想起關于她的這些傳聞以及默默凝視著這個女孩不說話的丈夫，不由下意識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龐，年華雖在，錦書難托。

她臉上笑容僵硬，卻依舊保持著西羅馬皇后與東羅馬公主的恢宏氣派，對著這個女孩說：“愛緹娜，陛下見你有要事要說。”

愛緹娜并不像大多數羅馬貴婦那樣大膽，反而很是含蓄，默默點了點頭又順勢低下打量著手中的羊皮卷，裝作一番緊張的樣子。

她確實應該緊張，因為哪怕權勢滔天如埃提烏斯也依舊沒有掌握皇城禁衛軍的力量，這一群士兵并不在他這個大權臣的控制之下。

眼下各方相忍為國，無論元老院還是皇帝都不愿意和這位將軍起沖突，但是想要壞事還是很簡單的。

隨即歐多西亞轉過身去，看著陌生又熟悉的皇帝，語氣低沉，“陛下，我去照顧我們的女兒了。”

皇帝聽出了妻子的哀怨，以及她口中的凄涼，他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所有人還不清楚，但是他卻十分了然，愛緹娜并不是埃提烏斯的妹妹，她的真實身份是城外那位包圍了羅馬城的匈人王阿提拉的妹妹。

其真名為耶夢加得，大地與山之王座上的雙生子之一，神話中那條環繞中庭之蛇。

即使是埃提烏斯本人也不清楚這件事，然而這只不過是昔日這位將軍與阿提拉同游時耶夢加得為其植入的一道虛假的記憶罷了。

在這些龍王眼中，人類與混血種之間的爭斗毫無意義，只有他們彼此之間才是最大的對手，阿提拉一朝覺醒記憶，就能化身“上帝之鞭”，將不可一世的羅馬打得落花流水，瀕臨滅亡。

在科學未曾興起，煉金術拾其牙慧的今天，很難想象人類究竟能做出怎樣的抵抗，對這些從神話中茍延殘喘下來的“敗軍之將”。

正因如此，王安之不希望歐多西亞過多參與這些事宜，他點了點頭，“等到歐多基婭和普拉奇迪亞醒來，我會看看她們的。”

這是他的兩個女兒。

皇后離去之后，愛緹娜也并不害怕，并不擔心這位皇帝突然發瘋或者是突然起了獸欲，她看著皇帝，臉上很自然流露出一絲不解。

“陛下，不知你找我是為了什么？”

女孩暗中思考著，是為了城外的蠻族大軍而想要和她那位“哥哥”同仇敵愾嗎？還是單純覬覦她這一副容貌？女孩經歷過千萬年的時間，對于一切都有所思考。

其中最讓她不解的就是這位皇帝身上傳來的熟悉的氣息，那是群山沸騰的氣息。

可這不可能，她和自己的哥哥芬里厄全都在這城內城外，彼此間沒有出任何事情，也沒有人有機會篡奪他們的權柄，那這位皇帝身上熟悉的氣息又是從何而來呢？

女孩自然不清楚，這是一千六百年后化身“夏彌”的她將自己的卵親手埋入王安之的體內，如今又隨著歷史的長河逆流而上到達此處，作為當前時代的耶夢加得，哪怕她是超越時間之上的龍王，也從沒有過這樣恍如神跡的經歷。

對此，她自然一無所知。

“我同意了你哥哥的求婚。”皇帝輕描淡寫說道，就像說地上的草芥太多一樣平淡。

“什么？”女孩有些驚訝，她如今名義上的哥哥埃提烏斯一直試圖和皇帝聯姻，讓他的兒子娶皇帝的長女歐多基婭為妻，只不過皇帝一口拒絕。

原因很簡單，皇帝至今沒有一個兒子，他大女兒的丈夫就是未來帝國的君王，如果讓埃提烏斯求婚成功，那么這位羅馬最大的權臣就得到了其子未來坐上皇位的承諾，對于他本人來說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是對于皇帝乃至皇族本身來說，他們最大的指望就是身為“皇帝”的“名”，如果連這一點“名”都讓出去，恐怕埃提烏斯未必按耐得住心思，想要在自己活著的時候就過上一把當皇帝的癮，暗地里弒君直接扶持他兒子上位也說不定。

這自然是任何一個皇帝所不允許的。

不等女孩驚訝完，皇帝又接著說道：“作為回報，我需要你哥哥將你嫁給我。”

女孩有些維持不住淡然的面色了，她感覺有些難堪，低聲說道：“陛下，不要戲弄我了，尊貴如您已經有了自己的皇后，浩大如羅馬皇宮也并無我立足之地，如果您真有和我哥哥聯姻的心意，不妨和他親自交談。”

“羅馬大嗎？”皇帝突然問道。

“很大。”女孩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皇帝為什么突然詢問這個問題。

皇帝笑了笑，看著眼前這個神色莫名的女孩，竟然從她身上看到了一千六百年后夏彌的影子，這也不奇怪，她們本就是同一個人的側面，同一個人的偽裝。

“那么，同太古時期你在這里修建的那座高聳直達云海仿佛可以摘下星辰的城堡相比又如何呢？

耶夢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