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紹霖看著張季中那副又氣又想笑，還帶著幾分認命的憋屈模樣，心里頭那點被曹煦算計的些許不快，反倒消散了不少。

能看到老搭檔吃癟，也是一樁樂事。

他端著茶缸，慢悠悠地坐回椅子上，學著曹煦平時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問道：“怎么？想通了？還打算陪他玩嗎？”

“玩！怎么不玩！”

張季中一屁股坐下，椅子被他壓得“嘎吱”一聲，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揮，斬釘截鐵。

“這小子雖然精得跟猴似的，可他拿出來的東西，是真他娘的硬！《還珠公主》這個本子，我看了，可以弄！到時候，再找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拍外景，嘖嘖……”

他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火光，不是剛才那種被算計的氣惱，而是一種發現了絕世寶藏的興奮。

“我非得把這部《還珠公主》給他搗鼓出來不可！”

張紹霖聞言，眉毛一挑，眼神里透著幾分玩味：“喲？張大胡子，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樂于助人了？我可不信你真是為了扶持后輩。說吧，那小子還給你什么好處了？讓你這么死心塌地。”

張紹霖太了解自己這個老搭檔了，無利不起早，是刻在張季中骨子里的東西。

單單一個劇本，還不至于讓他這么鞍前馬后。

“嘿嘿……”

被戳破了心思，張季中也不尷尬，反而湊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種神秘又得意的笑容，壓低了聲音，像是在分享什么驚天大秘密。

“老張，你這話就說對了。沒辦法啊……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那語氣里的感慨和滿足，讓張紹霖的好奇心徹底被勾了起來。

“哦？太多了？”他放下茶缸，“我倒是想聽聽，他一個窮學生，除了這個《還珠公主》的劇本，還能給你什么好東西，讓你這張大胡子連拒絕的余地都沒有？”

在張紹霖看來，曹煦這小子雖然鬼主意多，但終究是個學生，能拿出來的無非就是劇本、點子之類的東西。

這些東西雖然值錢，但對他們這種級別的人來說，還談不上“無法拒絕”。

張季中看了一眼四周，見沒人注意他們這邊，才把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是貼著張紹行耳朵說的。

“他……給了我一個綜藝節目的策劃案。”

“綜藝節目？”

張紹霖愣住了，隨即失笑地搖了搖頭。

“老張，你沒搞錯吧？一個綜藝節目的策劃案，就把你收買了？咱們央視什么樣的節目沒有？什么樣的策劃沒見過？再說了，你張大胡子一直是歷史正劇的制片人，莫名其妙地弄個綜藝節目，跨界跨這么大，你至于嗎？”

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甚至有點荒唐。

張季中聽了，卻沒急著反駁，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張粗獷的臉上，難得地流露出一絲復雜和無奈。

“老張，你不懂。你是在臺里有正式編制的大導演，拍的都是《三國》《水滸》這種鎮臺的大項目，風光無限。我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聲音里帶著幾分苦澀。

“我算什么？掛著個制片人的名頭，干著跑前跑后的雜活，可我的編制，到現在都還沒調過來。說白了，在央視這大院里，我就是個‘臨時工’，一個隨時可能被退回去的‘外來戶’。想在這兒扎下根，難啊！”

這番掏心窩子的話，讓張紹霖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

他知道張季中說的是事實。

央視是什么地方？全國電視行業的最高殿堂，里面藏龍臥虎，關系盤根錯節。張季中雖然能力出眾，資歷也不算淺了，可是他的調動總是得不到上面的點頭，每次張大胡子托人打聽，答復總是正在研究。估計這大胡子也著急。

“所以，曹煦給你的那個綜藝節目……”張紹霖的語氣也變得鄭重起來。

“對！”張季中猛地一拍大腿，眼睛里重新迸發出灼熱的光芒，“曹煦給我的這個策劃案，如果能成，如果能得到臺里的認可，那我調動的事情，就有了極大的加分項！這對我來說，比什么都重要！”

“到底是個什么節目？讓你這么有信心？”張紹了的好奇心，此刻已經被提到了頂點。

能讓張季中視為救命稻草的節目策劃，絕不可能簡單。

張季中再次神秘地左右看了看，然后一字一頓地吐出了幾個字：

“《幸運52》。”

他看著張紹霖臉上茫然的表情，知道對方沒聽過，便興致勃勃地解釋起來。

“這是一檔益智類的互動節目！跟現在電視上那些死氣沉沉的問答節目完全不一樣！”

張季中越說越興奮，手舞足蹈，仿佛已經看到了節目播出時的盛況。

“里面有幸運搶答、有幸運搭檔、還有幸運闖關！最絕的是，曹煦設計了一個環節，叫‘誰來比劃誰來猜’！你想想，讓兩個嘉賓，一個用肢體動作比劃一個詞，另一個來猜，這得多有趣？多有互動性？觀眾在電視機前都能跟著一起玩！”

“還有猜商品價格！貼近老百姓生活，誰都能參與進來！這簡直是……簡直是天才一樣的創意！你不知道，曹煦這小子當時還給我現場展示了一下他的創意，我斷定，絕對有搞頭。”

張紹霖靜靜地聽著，腦海里迅速勾勒出節目的畫面。

搶答的緊張刺激，比劃猜詞的滑稽可笑，猜價格的貼近生活……這些元素組合在一起，確實形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這小子……”張紹了忍不住喃喃自語。

“這還不算完！”張季中像是獻寶一樣，又拋出一個重磅消息，“他連主持人都幫我想好了！他推薦了一個叫李栐的年輕人！”

“李栐？”張紹霖對這個名字沒什么印象。

“對！就是那個在臺里主持一些邊緣節目，一頭卷毛的大長臉！”張季中一拍大腿，“曹煦說，這個李栐，形象獨特，風格幽默，反應快，控場能力強，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讓他來主持《幸運52》，絕對能火！”

一個完整的、創意絕佳的節目策劃，甚至連最核心的主持人都精準地選定好了。

曹煦的這份“禮物”，已經不能用“周到”來形容了。

可是這能成嗎？張紹霖這感覺這大胡子有點病急亂投醫了，好好的制片人不當，非要跑去給臺里送一個綜藝節目。一把年紀的人了，跟著曹煦這小王八蛋胡鬧！

看著張紹霖若有所思的模樣，張季中壓低聲音告訴他：“誰不想好好干自己專業的事情？偷偷跟你透露一下，其實這個節目也不是掛我的名字。我托人打聽了，我的申請打上去都三年了，楊臺都拿出來提議了好幾次，可是每次討論的時候，一直被人找理由拒絕。”

張紹霖也知道臺里面其實各方關系的確比較復雜，很多時候一把手也不能完全做決定。

張季中一臉無奈，“唉，雖然楊臺一直強調在央視要用實力說話。可是架不住有些人他故意……”

“所以這個策劃方案其實是送給人家……”

話說到這分上，懂的都懂！

張紹霖端起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長長地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