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馳翻開了劇本。

只是看了幾頁，他那原本有些散漫的眼神，就漸漸變得專注起來。

曹煦沒有打擾他，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喝咖啡，心里卻在默默地觀察著他的反應。

他看到周星馳的眉頭時而緊鎖，像是在思考著什么難題；時而又舒展開來，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絲笑意。

曹煦知道，這個故事，已經成功地抓住了他。

嘿嘿，拿周星馳自己的東西給他看，要是還抓不住他的心，那我曹煦不是白來了嗎？

“一個收破爛的，把少林功夫和足球結合起來……”周星馳喃喃自語，手指在劇本上輕輕敲擊著。

曹煦看準時機，開口說道：“星爺，您想。一個落魄的武林高手，為了生計，在街頭收破爛。他心里還懷揣著將少林功夫發揚光大的夢想，但現實卻把他踩到了泥里。”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同樣落魄的‘黃金右腳’。一個有功夫，一個有足球理論，兩個人一拍即合，決定組建一支前所未有的‘少林足球隊’！”

曹煦的聲音不大，但充滿了感染力。

他開始向周星馳描繪電影里的一個個鮮活的角色。

“他們要去尋找當年失散的師兄弟！大師兄，鐵頭功，現在在夜總會里當服務員，天天被人用酒瓶砸腦袋！”

“二師兄，旋風地堂腿，淪落到在街邊洗盤子，被人瞧不起！”

“三師兄，金鐘罩鐵布衫，成了寫字樓里的白領，每天被老板罵，忙得連老婆孩子都顧不上！”

“四師兄，鬼影擒拿手，更是失業在家！”

“還有六師弟，輕功水上漂，因為過度肥胖，得了暴食癥……”

曹煦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些驚世駭俗的畫面。

而對面的周星馳，已經徹底聽傻了。

他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微微張著，臉上的表情，是那種找到了知音，遇到了同類的狂喜和激動。

這個想法，太牛逼了！

太瘋狂了！

這不就是他一直想拍，卻又始終沒有找到一個完美切入點的東西嗎？

他一直覺得，中國功夫，不應該只是打打殺殺。

它應該有更多的可能性，可以和更多的元素結合。

而曹煦提出的這個“功夫”加“足球”的組合，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這些小人物的辛酸和無奈，這些被現實磨平了棱角的夢想，不正是他電影里最擅長，也最核心的表達嗎？

當周星馳翻到最后一頁，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顫抖。

他的眼眶，有些濕潤。

他抬起頭，看著曹煦，那雙在銀幕上總是帶著幾分戲謔的眼睛里，此刻卻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有震驚，有欣賞，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惺惺相惜。

“曹導……”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這個故事……你是怎么想出來的？”

曹煦笑了笑：“因為我喜歡您的電影，也喜歡足球。”

“不，不止是這樣。”周星馳搖了搖頭，他很認真地看著曹煦，“這個劇本，不只是一個好笑的故事。它里面的每一個笑點，每一個人物，都有一種……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那種感覺，就是我一直在電影里想表達的東西。”

“小人物的辛酸，對夢想的堅持，就算被人看不起，就算被人踩在腳下，也要像個打不死的小強一樣，重新站起來。”

他沒想到，眼前這個比他年輕了十幾歲的大陸導演，居然能這么精準地抓住他電影的內核。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懂”了，這簡直就是“知己”。

“星爺，您說得沒錯。”曹煦也收起了笑容，神情變得認真起來，“我一直覺得，您最好的電影，都不是純粹的搞笑。在那些無厘頭的背后，其實藏著一個很悲傷的，關于奮斗和夢想的內核。就像《大話西游》里的至尊寶，他嘻嘻哈哈，玩世不恭，但最后為了救紫霞，他必須戴上金箍，放棄愛情。那種無奈和心酸，才是最打動人的地方。”

“所以，在寫這個《功夫足球》的時候，我就是想把這種感覺放大。阿星他們這群師兄弟，一個個身懷絕技，卻在現實里活得像條狗。他們不是不想用功夫，而是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了江湖，功夫再高，也得去工地搬磚，去飯店洗碗。”

“足球，是他們重新找回尊嚴，證明自己的唯一機會。他們不是為了贏球，他們是為了告訴所有人，我們不是廢物，我們也有夢想！”

周星馳靜靜地聽著，眼神越來越亮。

曹煦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說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感覺自己積壓在心里很多年，想表達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出來的東西，被眼前這個年輕人，用一個如此精彩的故事，給完整地呈現了出來。

而他的心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劇烈地跳動著。

激動，亢奮，還有一種找到了知己的狂喜，充斥著他的胸腔。

這個劇本，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不，應該說，這根本就是從他腦子里，直接掏出來的東西！

無論是那些天馬行空的功夫設定，還是那些關于小人物的辛酸與夢想，都精準地踩在了他的每一個點上。

他甚至覺得，這個叫曹煦的年輕人，比他自己，還要懂他。

他看著曹煦，眼神里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警惕和審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英雄惜英雄的欣賞和認同。

他知道，曹煦說得都對。

這個劇本，就是他的夢。

“曹導，”周星馳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你這個劇本，我買了！你開個價！”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把這個故事，搬上大銀幕了。

然而，曹煦卻搖了搖頭。

“星爺，這個劇本，我不賣。”

“不賣？”周星馳愣住了。

“對。”曹煦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想跟您，合作。”

“合作？”

“沒錯。”曹煦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我想和您，一起把這部電影拍出來。我來做大陸這邊的制片和出品方，您來做香港的。我希望，這部電影，能由我們兩個，聯合執導。”

聯合執導！

這四個字，讓周星馳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