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鬧劇，終于隨著市政灑水車歡快地遠去而暫時落幕。

白依然站在一片狼藉的玫瑰花瓣和泥水中央。

她的身影在“唐平是豬”的粉色燈光秀下，顯得格外蕭瑟，像一部悲傷電影里忘了給錢的付費角色。

林歇打了個哈欠。

他默默地將看到一半的下飯劇，又倒了回去。

不得不承認，論精彩程度，還是現場直播的真人秀更勝一籌，連配樂都是現成的，透著一股荒誕的喜慶。

【叮！】

【警告：區域性“業力風暴眼”已減弱。】

【殘留業力輻射將持續污染本“洞天福地”四十八小時。】

【凈化方案生成：懶氣循環凈化陣盤（體驗版）。功能：自動中和外來業力，將被動防御提升為主動凈化。】

【兌換所需功德：120。】

林歇瞥了一眼自己僅剩的135點功德，面無表情地關掉了系統界面。

想都別想。

我辛辛苦苦躺平攢下的功德，不是給你們系統年底沖業績用的。

他決定忍了。

不就是一點輻射么，大不了多睡一覺，權當是免費的“抗性訓練”了。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劃破夜空。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以一個近乎漂移的姿勢，蠻橫地停在了路邊。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剪裁得體的高定西裝，卻頭發凌亂、領帶歪斜的年輕男人沖了出來。

男人臉上寫滿了焦急，腳步匆忙。

唐平的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我哥……他怎么來了！”

林歇挑了挑眉。

心念一動，調出了【狀態檢測】。

【姓名：唐勤】

【狀態：勤奮業力燃燒（重度危險！）】

【功德：-210】

【業力：923（警告！宿主正處于兩個高能業力源的交匯力場中，懶氣蒸發速率加倍！）】

【簡評：一個試圖用戰術上的勤奮，來掩蓋戰略上被業力詛咒的可憐人。唐氏家族真正的頂梁柱（冤大頭），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件事：開會，加班，給弟弟收拾爛攤子。】

林歇的眼皮，重重一跳。

好家伙。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這唐家的業力，怕不是祖傳的，還帶利息。

樓下，唐勤正急匆匆地沖向白依然。

兩個高濃度的“勤奮業力源”正在靠近，它們散發出的焦躁、亢奮、充滿算計的氣場，像兩顆小太陽，烘烤著網吧這片唯一的清涼綠洲。

林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煩躁。

他體內的懶氣，正在瘋狂蒸發。

這并非他主動所為。

而是他身上根深蒂固的“懶道法則”，與外界那濃郁的“勤奮業力”，發生了最本源的沖突。

法則在碰撞。

于是，因果便發生了微妙的偏轉。

那塊原本靜靜躺在路邊，被水沖過來的香蕉皮，以一個肉眼難以捕捉的角度，悄然翻滾了半圈。

它將最濕滑油膩的一面朝上，精準地橫在了唐勤的必經之路上。

“刺溜——”

唐勤剛邁出兩步，左腳就精準無比地踩了上去。

唐勤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滑了出去，全靠常年處理各種緊急事務鍛煉出的強大核心力量，才勉強穩住身形，沒有當場表演一個平地摔。

唐勤顯然沒空在意這種小意外，三步并作兩步沖到白依然面前，臉上帶著職業性的歉意和深入骨髓的無奈。

“白小姐，抱歉，我來晚了。”

“是我沒有管教好我弟弟，給您添了這么大的麻煩。”

白依然緩緩抬起頭。

她那張被水浸濕的臉上，精致的妝容已經花了大半，狼狽不堪。

當白依然看到唐勤那歪斜的領帶和眉宇間揮之不去的疲憊時，微微一怔。

而唐勤，也在看她。

兩人對視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

在他們彼此的感知中，看到的不是對方的臉，而是一種熟悉到深入骨髓的……“味道”。

那是失敗的味道。

是萬事俱備，卻總被東風吹到西伯利亞的無力感。

是熬了三個通宵做的完美方案，卻在匯報前一秒電腦藍屏的宿命感。

是一種只有同類才能嗅出的，屬于“天道棄子”的悲涼氣息。

白依然那顆被數據和邏輯填滿的大腦，第一次出現了短暫的宕機。

唐勤的感受則更為直接。

他看著白依然，就像看著鏡子里那個剛剛開完十六個小時會，出門就被鳥屎砸中的自己。

“你……”

“你也是？”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話一出口，又都是一愣。

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詭異默契，在兩個奮斗逼卷王之間，悄然滋生。

“咳。”

唐勤最先反應過來，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塊也許是唯一還算干凈的手帕，遞了過去。

“白小姐，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關于唐平和你的事，我想，我們需要一個更安靜的環境，重新進行一次……風險評估。”

“風險評估”。

這個詞，像一把精準的鑰匙，頓時打開了白依然的心防。

白依然緊繃的神經，奇異地松弛了一分。

對方沒有指責，沒有嘲笑，而是用一種她最親切的“奮斗者”語言，在嘗試解決問題。

她接過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水漬。

“好。”

“我的助理會聯系你。”

兩人交換了一個只有倒霉蛋才懂的復雜眼神，然后唐勤便開始有條不紊地指揮現場，處理這片爛攤子。

樓上，唐平已經嚇得快要鉆到桌子底下去了。

“完了完了，我哥肯定以為這事是我干的，回去要扒了我的皮！”

“歇哥，我們快走吧！我哥這個人，他……他業力很重的！”

林歇沒動。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樓下那兩個倒霉蛋，隨手點開了系統面板，想看看自己的功德有沒有被蒸發完。

這時他瞥見了那個【信徒管理】模塊，圖標上是一個小小的金色咸魚。

點進去，唐平、泡面哥、掛機妹三人的名字后面，跟著一串他懶得研究的數據。

但在面板的角落，一個微小的提示彈出：

【大護法-唐平虔誠頓悟，您的“懶人功德”+0.1】

“嗯？”

林歇的眉毛動了動。

還有這種好事？

不過，怎么研究這個信徒系統，怎么提升他們的信仰值，怎么最大化收益……

好麻煩。

林歇瞬間失去了興趣，毫不猶豫地關掉了面板。

還不如多看兩集電視劇來得實在。

樓下，唐勤和白依然已經完成了初步交接。

臨走前，唐勤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網吧二樓的窗戶。

他看不清里面的人，卻能感覺到一股讓他靈魂都感到極不舒服的氣場。

那是一種與他的世界格格不入的法則。

在他的感知中，剛才那片區域的一切混亂、意外，最終都指向了那個源頭。

“白小姐。”唐勤忽然開口，聲音有些低沉。

“那個網吧……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白依然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腦海里閃過林歇那張睡不醒的臉。

她皺起眉，用科學和邏輯強行壓下心中那一絲不安。

“一個不思進取的廢物罷了，構不成威脅。”

唐勤沒有再說什么，但心里的警報，卻已經拉到了最高級。

直覺告訴他，那個地方，那個讓他弟弟沉迷墮落的地方，絕對是一切災難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