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窗戶上的臉

本尼把鼻子抵在冰涼的、霧蒙蒙的車窗上。本來銀瀑城之旅的一半樂趣都來源于湯姆的加油站，但今天并非如此。

維奧萊特為本尼感到難過。然后她有了個想法。她在后排車窗的霧氣上畫了一個傻傻的雪人。“轉過來，本尼?？炜?。你也畫一個?！?/p>

很快，本尼也在車窗上畫了一個搞笑的雪人。畫完后，他看見奧爾登爺爺正駕車穿過銀瀑城歡快的街道。這會兒是午餐時間，人們都出來買午餐或者找地方用餐?！肮者^這個彎就到皮科洛比薩店嗎，爺爺？”本尼滿懷期望地問。

“是的，”奧爾登先生回答，“湯姆叫我給你一些東西?！?/p>

奧爾登先生把手伸進夾克衫的口袋，掏出一盒本尼最愛的餅干。

“我要留到午餐后再吃，”本尼看到禮物時說，“看，湯姆還在上面貼了張便條：送給本尼，硬幣贏家。”

“我猜，作為加油站的老板，你得忍受各種各樣的人，”亨利說，“那個男人應該為有像湯姆這么優秀的機修師而高興，他不應該如此惱怒?！?/p>

杰西也這么認為?！八€對比薩不滿意呢?！?/p>

本尼轉過身來。“我不這樣！我喜歡比薩。比薩店到了嗎？”

奧爾登先生感到很困惑?！斑?。我認為我們已經到了，本尼，但我沒看見皮科洛比薩店的大招牌。”

孩子們轉頭四處看。那塊熟悉的比薩店舊招牌在哪兒呢？車子駛過一棟新建的高樓，這棟高樓幾乎占據了整條街。奧爾登一家還是沒看到比薩店的招牌。更糟糕的是，他們怎么也找不到“皮科洛比薩”這幾個字。

亨利撓了撓頭?！拔覀儧]走錯街道，但這兒的一切看起來都不一樣了?！?/p>

“看起來更大了?！本S奧萊特說。他們經過了一個大型停車場，里面停滿了小汽車和卡車。

“嘿！”本尼大叫道，“看那兒！”他指著一塊巨大的廣告牌，上面是一輛紅色汽車，車子有一根長長的銀色排氣管。下面寫著一行字：銀瀑城——強力消音器之鄉。

奧爾登先生開著車又在街上轉了一圈。“那塊廣告牌擋住了皮科洛比薩店的招牌，”他說，“所以我們一定是錯過了比薩店?！?/p>

本尼又把臉貼在車窗上?！拔艺嫦Ｍ人_店沒有被廣告牌擋在后面?！?/p>

在街上轉第二圈時，大家終于看到了比薩店。

“難怪我們會錯過，”“皮科洛比薩”幾個字映入眼簾時，亨利說，“新建的工廠大樓完全擋住了整個比薩店?！?/p>

奧爾登先生把車開得很慢，尋找停車位?！拔蚁胂蟛怀鰷窞楹螕鷳n。比薩店里肯定擠滿了人，看這里停的車就知道了。幾乎沒有空車位了。”

“那兒有一個車位，爺爺，”維奧萊特說，“一輛卡車剛開出來?！?/p>

奧爾登先生看到標志牌上寫著：

杰西一臉困惑?！斑@沒有道理。皮科洛夫婦應該把這些停車位留給自己的顧客。”

“算了，我還是把車開到街那頭，擠著停吧。”奧爾登先生說完就開車走了。

從停車的地方到比薩店有很長一段路。一路上，奧爾登一家發現，跟上次來銀瀑城相比，這條街道的變化巨大。那家新工廠延伸了整條街道，廠房四周高高的圍墻也一路延伸。

“這個地方看起來很不友好，不如原來的舊工廠。”奧爾登先生說。

“我肯定不想在這兒工作，”亨利接著說，“不過這工廠估計能給皮科洛夫婦帶去很多顧客。但是工廠的大門離得太遠了，到比薩店要走很長一段路?！?/p>

“噢，天哪。快看！”杰西說著，在人行道中間停了下來，“又是那輛車，像是在湯姆加油站看到的那輛?！?/p>

奧爾登一家抬頭看時，那輛大車緩慢地從他們旁邊駛過。

維奧萊特哆嗦了一下?！坝质悄莻€討厭的男人。他在皮科洛夫婦隔壁工作，這真是太糟糕了。我希望他不會像對待湯姆一樣，對待皮科洛夫婦?！?/p>

“我也希望如此?！眾W爾登先生說。

奧爾登一家來到了皮科洛比薩店門前。在巨大的新工廠的映襯下，這棟兩層的木房子顯得又小又破舊。雖然門前停車位上停滿了小汽車和卡車，但是比薩店里看起來燈光昏暗。

“有點不對勁?！眾W爾登先生擔憂地說。

“是的，”亨利接話，“你們注意到少了點什么嗎？”

“比薩的香味，”本尼小聲說，“少了比薩的香味。”

的確如此。他們就站在店門口，卻聞不到比薩面團熱乎可口的香味，還有干酪和番茄的香味。

亨利推開嘎吱作響的店門，上方的小鈴鐺叮當響起。奧爾登一家走進昏暗的比薩店時，正好趕上工廠十二點三十分的鐘聲敲響。正是午餐時間，可奧爾登一家最愛的比薩店里卻空無一人。

維奧萊特裹緊了夾克衫?！斑@里好冷?！彼f。

奧爾登先生也打了個寒戰?！霸趺创u烤爐沒有工作呢，往常這里都暖烘烘的。”

亨利搖了一下門，小鈴鐺又叮當作響。“可能皮科洛夫婦沒有聽到鈴聲。”

終于，一位白發老人從后面的廚房走了出來。他看著奧爾登一家，似乎不認識他們。這位老人看起來也像個陌生人。其實不然，他是奧爾登一家的好朋友——皮科洛先生，但他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對不起，我家的烤爐今天壞了，”老人說，“但如果你們愿意的話，我和妻子可以給你們做三明治或沙拉。”

望望從杰西身邊走開，徑直走向老人。這條小狗一直著急地搖著尾巴，直到老人認出了自己在拍誰的腦袋。

“天哪！”老人大喊，“是望望！是奧爾登一家！噢，天哪，天哪！這是什么鬼日子，我竟然沒有認出我的老朋友們！”

皮科洛先生從白色圍裙的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眼鏡。戴上眼鏡的那一刻，他喜笑顏開。

奧爾登先生伸出手與他握手。“很高興見到您，皮科洛先生。抱歉我們沒有提前在湯姆的加油站給您打個電話。離開那兒時，我們一頭霧水。”

皮科洛先生把他那亂糟糟的白胡須捋到一邊?！安挥帽福瑠W爾登先生。您和家人隨時可以來這兒?！本o接著他的聲音降得很低，奧爾登一家幾乎聽不見，“唉，恐怕你們來得不是時候——是的，來得不是時候。但既然來了，請坐。我去告訴尼娜你們來了。她正在樓上的空房間里搗鼓小烤箱呢，想用來做比薩?！?/p>

杰西跑到店鋪后面，把望望拴在了后面的小花園里。然后和家人們一起圍坐在他們最愛的餐桌旁。

本尼環顧四周，尋找裝脆面包棒的籃子。皮科洛夫婦通常會在桌上擺一些脆面包棒，供饑餓的顧客享用。但現在看不到脆面包棒了。一摞紅白格子圖案的桌布折好放在柜臺上，餐桌上都沒有鋪桌布。

“湯姆說得沒錯，這里有點不對勁，”維奧萊特心情低落，小聲地說，“除了皮科洛夫婦，這里一個人也沒有，連桌布都沒有鋪。”

亨利搖了搖頭?！斑@說不通啊。隔壁就有家大工廠——那里肯定有好幾百個工人要吃飯。他們為什么不來這兒用餐呢？”

“嗯，”皮科洛先生回來時聽到了亨利的問題，他回答說，“我想你們都看到了店里的情況。今天，唉，今天又是慘淡的一天。很多天都是這樣，很多天?！彼麌@了一口氣，“這個星期烤爐的燃氣管道壞了。你們知道我那個烤爐，那是多年前我父親從意大利過來時，用磚一塊一塊砌起來的。那個烤爐從未壞過。但現在呢？因為沒有燃氣不能用了。上個星期建筑工人在工廠開挖，把燃氣管道挖斷了。你們覺得我們能用樓上的家用小烤箱做出比薩嗎？不能！不能！不能！”

“是的！是的！是的！”本尼大聲說，“您好，皮科洛太太。”他對端著一盤比薩朝他們走過來的女人微笑。

她把比薩放在本尼的面前?！斑@是為你做的?！彼龑Ρ灸嵴f。亨利把比薩切成幾塊。皮科洛太太皺著眉頭說道：“這個比薩——不是你們想要的那種味道。但是我盡了最大努力。請品嘗吧，吃一口?！?/p>

奧爾登一家很有禮貌地吃著比薩。他們誰也不忍心說真話。這確實不是皮科洛比薩店有名的熱酥脆比薩。樓上家用烤箱做出的這個比薩口感溫熱綿軟。不過，奧爾登一家并不介意。這是親愛的朋友們特意為他們做的食物，他們一口一口全吃光了。

奧爾登先生放下餐巾?！案覀冋f說吧，隔壁建了一家新的大工廠，為什么你們的生意沒有忙碌起來？午餐時間，工人們肯定會肚子餓啊。”

皮科洛先生摸著胡子，搖了搖頭?！八麄兪菚亲羽I，對我們這小餐廳來說太餓了。起初他們倒是來了，一個個胃口都很好?！?/p>

皮科洛太太擺弄著圍裙上的一根線頭。“后來工廠裝了圍擋門。工人們要走很長時間才能走到皮科洛比薩店。工廠里的活越來越多，老板就縮減了工人們的午餐時間。他們沒時間來吃比薩了。你們知道的，我們的比薩做出來要花很長時間。皮科洛比薩店從不倉促做比薩！”

皮科洛先生站起身，指著臨街窗戶的外面?！澳銈兛吹侥切┕S的運貨卡車了嗎？它們把我們的停車位全占用了。很多老顧客找不到地方停車，所以也不常過來了。后來尼克生病了，另一個服務員也離職了。因此，我們撐不下去了。”

尼克在皮科洛夫婦的店里工作了好多年，孩子們聽說他生病了，都很難過。尤其是維奧萊特，去年旅行經過銀瀑城時，她還幫尼克設計了菜單的新封面。

“尼克生病了？”維奧萊特問，“他會沒事嗎？”

皮科洛先生聳了聳肩?！安恢?。他從樓上的房間搬出去了，然后就請了病假?！?/p>

“我們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皮科洛太太傷心地說，“他突然就收拾東西離開了，而且也沒說什么時候回來?！?/p>

皮科洛先生開口說話了?！皶r間過得真慢，也許尼克并不想回來?！?/p>

奧爾登一家也很傷心。跟上次來這兒相比，竟然發生了這么大的變化！他們能做什么呢？能幫上什么忙嗎？本尼甚至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盯著窗外看。

“嘿，那是誰？”本尼大聲喊道。他指著餐廳后面可以俯瞰廚房的小窗戶。“有人在往廚房里看！戴紅帽子的人。”

大家不約而同地抬頭看，看見了一團紅色的東西。亨利和杰西跑到后面花園里拴望望的地方。那條狗狗正拉拽著皮繩，喘著粗氣。

“看！”杰西指著雪地里清晰的腳印，腳印通向俯瞰廚房的窗戶下面，“有人站在這兒偷看。”

“這就是另外一件事，”大家平靜下來后，皮科洛先生說，“這并非我們第一次發現有人在餐廳周圍鬼鬼祟祟了。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p>

“也許是時候關門退休了，”皮科洛太太傷心地說，“本來這時候生意應該很好的。”

奧爾登一家環視著餐廳。他們想起了往昔這里愉快的時光和美味的食物。

杰西說出了其他奧爾登家的人也正在想的事?！拔覀兊募倨谟袔讉€星期的時間。或許我們可以幫助你們，至少在尼克回來之前，讓生意再次紅火起來?！?/p>

“或許，”維奧萊特說，“如果人們來不了這兒，那我們就去給他們派送。”

“好主意！”亨利說，“我可以把您放在后面車棚里的那輛舊自行車修好，等烤爐修好后，我們就可以把比薩直接送到顧客手中！”

“您覺得如何，皮科洛先生？”爺爺問，“我的孫輩們能幫得上忙嗎？”

“這真是太好了！”爺爺起身朝門口走去。

“奧爾登先生，奧爾登先生，您要去哪兒？”皮科洛先生問。

奧爾登先生朝皮科洛夫婦眨了眨眼?！班蓿群⒆觽冃锻晷欣?，我就要帶望望回家了。我猜他們假期剩余的日子將不會平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