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顧明川進屋到在椅子上坐下，林晚始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哪怕一次眼神交流。

這是他們夫妻半年多來，第一次在家里碰面，就像兩個陌生人尷尬的都在用眼睛盯著地面，正有什么新奇的事物從地下長出來。

直到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林晚始終低頭注視著空蕩的桌上，可抬頭的瞬間，臉上的表情像是早已醞釀好的，笑容有些發僵，“你和我一起喝點酒吧？”

如此涇渭分明的稱呼讓顧明川不覺意識到今天是個難熬的夜晚，所以他外套都沒脫，一言不發的等待對方的第一輪進攻，擺出一個無招勝有招的姿勢。

他們如同交鋒過很多次的對手，誰也不肯輕易出招，出招便是破綻。

沉默這種武器，不論誰用都能給與對方有效的打擊效果。

她本想做樣子做幾道菜，可是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抽空了所有的耐心和力氣。

不等對方回應，林晚就已起身離開，來到儲物室，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紅酒，還是他們結婚時買的。

顧明川的臉上滿是疲憊，眼神中卻緩緩露出新奇之色。

瓶子一打開，葡萄酒的醇香毫不猶豫的釋放出來，猶如晚霞墜下后的余韻，倒入酒杯時，拖著長長的尾翼。

“咱們結婚多少年了？”林晚舉起杯子喝了一口后狀不經意的問。

似乎放的時間太長，酒的口感都寡淡些許，就連顏色都褪去了一些，以至于林晚皺了皺眉。

“十三年五個月零六天。”顧明川沒做思考的回答讓林晚微微感到詫異。

顧明川似乎并沒注意到林晚倒酒時手指微微彎曲的小動作，以至于做完后整個人都緊張的松了口氣。

感情消散的夫妻聚到一起，比分開多年后聚到一起的朋友都要拘謹。

這種陌生感不以分別的時間為轉移，而是隨著聯系的減少而。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愛情這個東西，就是個戲弄人的家伙，你得不到時總覺得新奇，可是得到了呢，又覺得太廉價。

愛也許就是一剎那的感覺，可能那時的一個眼神，一個回眸，一個微笑，甚至是一個舉動，然而只抓住這點微不足道的東西就當作愛情是十分可笑而荒唐的。

所以當初是怎么認識顧明川，并且嫁給他的呢？不重要了。

“是嗎？”林晚不以為意的笑了一下，“你為什么不肯放過我！”說著語氣陡然嚴肅起來，眼神凝聚成一道光芒，動也不動的盯著對方。

在她的瞳孔中呈現出一道略顯消瘦的身影，臉上的輪廓略有發福的跡象，五官都很普通，只有嘴角在牽強的深陷，想做出平心靜氣的樣子。

顧明川似乎沒料到林晚會直接將話挑明，從未有過的正面交鋒讓他露出些許狼狽，但畢竟是企業高管，很快便穩住陣腳，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想過要困住誰！”

“好吧！”林晚不想做解釋，也不想聽更多無用的解釋，都顯得毫無意義。

于是兩人無聲無息的將紅酒都飲盡，黑夜也慢慢降臨。

“我下樓買點吃的。”輕飄飄吐出這句話，林晚便起身離開位置，走出門外后，感到開門時整個人都在顫抖。

隨著“撲通”一聲，從椅子上倒下去的顧明川臉上漲得通紅，呼吸越發急促。

今天的夜空很是暗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意人太多了。

路過小區門衛時，王大爺忽然來了一句，“林小姐，這么晚還出去啊？”

林晚正要回答，目光不經意的一撇立即怔住，隨后開口問道，“王叔，小區的監控怎么沒有了？”

“今天警察來查監控才發現壞了，這不是下午拿去送修。”王大爺露出兩顆焦黃的板牙朝林晚神秘兮兮的解釋，目光時不時四下亂瞟，像是說著獨家新聞。

上當了！也是她太疏忽所造成的，還有機會挽救嗎？可能將錯就錯也是一種答案。

林晚突然發現另外一個問題，就是他們為什么要對自己撒謊？

她知道這樣套取口供根本不能作為證據，難道是對小鈺父親的抓捕因為證據不夠？

林晚深深吸了一口氣，笑著眨了眨眼，“王叔，今天你是夜班嗎？”

“不是我，是老趙，他臨時有事，我替他多站兩個小時崗！”一提到這事，老王的臉色頓時不悅起來。

林晚點點頭，輕笑著說，“那你先忙，我出去買點東西！”

老王答應兩聲，嘆了口氣，擤擤鼻涕，轉身回到保安室。

此時林晚一邊走路，一邊暗暗思考著什么。

來到小區外面的街道，一眼就可以看到街對面拐角處的那家超市，當然還有不遠處的垃圾箱。

那天夜里發生的一切，似乎還歷歷在目。

然而林晚并沒有去買東西的打算，心里不斷躊躇自己該怎么辦。

就在這時一聲呼喊從不遠處傳來，林晚下意識抬頭看去，只見從街對面的拐角沖出來六七個姑娘，對著一個女孩子漸漸聚攏過去。

這場景頓時讓林晚回憶起自己小時候極度相似的一幕，心中的怒氣立刻涌了出來。

“你們干什么呢？”一聲尖銳的喝止從她的嘴里發出。

那群動手的女學生不由得一愣，紛紛抬頭看向林晚的位置。

她這才看清，那群女學生身上穿的校服，很像是那天來掛她號來看病的女孩子是一個學校的。

但是當她們看到林晚只是一個人后，膽子反而大了起來。

“阿姨，這么晚不陪老公，是不是老公出軌了啊！”其中一個染著黃頭發的女生當即發出嘲諷的聲音。

聽到這話，引來旁邊的的女學生紛紛大笑起來，有幾個跟著附和起來：

“呦，這是哪來的大媽是因為自己生不了孩子所以到處扮演綠茶白蓮花嗎？”

“我看她是不知道自己到更年期了，還在跟咱們裝純情少女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把林晚羞辱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酒意抑制不住的翻涌，此時她的樣子根本不是平時有些柔弱的自己。

林晚氣憤的掏出手機準備報警時，一個聲音怯弱的傳出來，“不能報警！”

對啊！一旦報警可能意味著更殘酷的報復，而這些都是她經歷過的！

正在雙方僵持不下時，一道身影從拐角緩緩走過來，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不由得停住腳步，好奇的打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