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剛泡開的蜂蜜水，稀薄地鋪在城市樓宇間。蘇悅站在天臺邊緣，風從四面八方涌來，卻再也吹不動她發絲太久——那股曾貫穿時空的力道已經沉入骨髓，像一場退不下去的低燒。她低頭看著手中半滿的奶茶，杯壁的水珠正沿著弧度緩緩滑落，一滴，兩滴，砸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斑。

就在這時，手腕內側猛地一燙。

不是痛，也不是刺，而是一種近乎電流的震顫，順著血脈直沖腦門。她還沒反應過來，眼前驟然彈出半透明的紅色界面，猩紅字體瘋狂閃爍：

【緊急簽到任務已觸發】

【地點：城市中心廣場噴泉正中】

【時限：8分17秒】

【失敗懲罰：永久剝奪所有異能】

“哈？”她下意識笑了一聲，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剛救完世界，現在就要打卡？”

系統沒有回應。倒計時卻開始加速跳動，6分，5分，4分30……簽到按鈕像一顆瀕臨爆裂的心臟，紅得發紫。

她攥緊了奶茶杯，指節泛白。李陽塞給她這杯飲料時的眼神還在腦子里回放——那種混著擔憂和篤定的光，像在看一個隨時會消失的幻影。她當時沒回答他的問題，現在更答不了。

“對不起。”她輕聲說，把奶茶輕輕擱在天臺沿上，杯口還冒著一絲涼透前的甜香。

下一秒，她閉眼，發動瞬間移動。

——空間折疊的觸感比以往更沉重，仿佛每一次跳躍都在撕開一層結痂的傷口。她出現在中心廣場時，膝蓋微微一軟，扶住了噴泉邊緣的石雕。

清晨的廣場照常運轉。遛狗的大爺牽著柯基繞圈，穿JK制服的女生蹲著拍自拍，外賣騎手在共享單車堆里穿行。一切正常得……過分。

可系統倒計時仍在跳：2分13秒。

她閉眼，啟動心靈感應。人群的情緒波段平穩得像一條直線——沒有焦慮，沒有憤怒，甚至連一絲煩躁都沒有。太干凈了，干凈得不像真實世界。

“不是人有問題……”她睜開眼，蹲下身，掌心貼上地磚接縫，“是這里。”

指尖傳來極細微的震動，像是某種低頻脈沖從地底滲出，規律得如同心跳。她調動能量共振，將感知頻率調至極限。剎那間，那震動在她意識中放大成一道扭曲的聲波圖譜——雜音之下，藏著一段不斷重復的音節，像是被壓低的呢喃。

而她的手腕，正隨著那頻率同步發燙。

“簽到。”她低聲說，指尖用力按在地磚中心。

【環境未激活。無法完成簽到。】

“……你逗我？”她咬牙，抬頭環顧四周。噴泉干涸，花壇整齊，連鴿子都飛得規規矩矩。可她知道，有什么東西藏在“正常”之下，等著她去戳破。

她深吸一口氣，將全身異能集中于掌心，猛然下壓。

“給我——開！”

地面發出一聲悶響，不是裂開，而是像某種密封裝置被強行解鎖。磚縫間泛起幽藍微光，一圈復雜紋路緩緩浮現，與她手腕上的契約印記隱隱呼應。

下一秒，噴泉正中的地磚無聲塌陷，一個漆黑漩渦憑空出現，邊緣扭曲得如同燒融的塑料。沒有風，沒有吸力，卻讓人本能地想后退。

然后，聲音來了。

“回來……你本屬于這里……”

那聲音低緩，沙啞，卻和她自己的聲線驚人地重合，像是從她記憶深處挖出來的回音。她甚至能聽出那語調里熟悉的遲疑，那是她每次在課堂被點名時的語氣。

【任務失敗倒計時：10秒。】

系統提示冷冰冰地懸在眼前。

她本能地后退半步，腳跟踩上噴泉邊緣。心臟猛地一縮——這動作太熟悉了。考試前逃進廁所，社團招新時躲到樹后，連高中表白都被她用“我還有事”搪塞過去。她總是逃，逃得理所當然，逃得心安理得。

可現在，逃了，就真的什么都沒了。

她想起自己站在時間奇點外，說“此災，不存”時的平靜。想起李陽把奶茶塞進她手里時，掌心的溫度。想起那些她曾經以為自己救不了的人，最后卻因為她活了下來。

“我不是被召喚的。”她挺直背脊，聲音不大，卻像刀劈開迷霧，“我是來終結的。”

她一步踏入漩渦。

黑暗沒有吞噬她，反而像液體般包裹上來，帶著微弱的阻力。她的視野被染成深灰，耳邊只剩下那句不斷重復的“回來……”，越來越密，越來越近，仿佛有無數個“她”在同時低語。

突然，左肩傳來劇痛。

不是物理攻擊，而是一種直接作用于意識的撕扯，像有只無形的手從虛空中探出，狠狠攥住了她的靈魂。她悶哼一聲，本能地調動能量共振試圖反制，卻發現異能像被泥沼困住，遲滯得幾乎無法調動。

“警告：檢測到高維干擾，異能響應效率下降至38%。”系統終于發聲，聲音竟也帶著雜音。

她咬牙，強行啟動時間靜止——可這一次，時間沒有停下。只有一瞬的遲滯，像老式錄像帶卡幀。而那只手，趁機又深入一寸。

“你逃不掉的……”聲音忽然變了，不再是她的聲線，而是無數重疊的低語，“你早就該在這里……”

她猛地抬頭，黑暗中，一只由霧氣凝聚的巨手正從上方壓下，五指如山巒般籠罩。她想閃避，可空間被封鎖，連呼吸都變得粘稠。

就在巨手即將觸碰到她頭頂的瞬間，她手腕上的契約印記驟然爆發出刺目藍光。那光不散，反而在她周身形成一道極細的環形屏障，像一道年輪，又像一道鎖。

巨手撞上屏障，發出一聲尖銳的摩擦音，如同金屬刮過玻璃。

蘇悅趁機后撤一步，抬手抹去嘴角不知何時滲出的血絲。她盯著那巨手，聲音冷得不像自己：

“你說我屬于這里？”

“可我明明記得——”

“是我把它封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