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刺破云層,毫無保留地灑在剛剛被濃霧肆虐過的青藤大學銀杏大道上。金色的光線穿透稀疏的枝葉,在濕漉漉的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清新得過分,帶著雨后泥土和草木的氣息,仿佛剛才那場吞噬情感、引發分手的詭異白霧從未存在過。
除了地上殘留的、被踩踏得凌亂不堪的銀杏葉,以及……
“顧言?顧言!你醒醒!別嚇我!”
林晚的聲音帶著哭腔,尖銳地劃破了校園恢復寧靜的假象。她緊緊抱著懷中冰冷僵硬的軀體,顧言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泛著不健康的青紫色。他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脆弱的陰影,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陽光落在他臉上,卻驅不散那份死寂般的冰冷。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林晚。她顫抖著手指去探顧言的頸動脈,那微弱的搏動幾乎讓她喜極而泣,卻又立刻被更深的恐懼攫住——他怎么了?剛才發生了什么?那霧氣……那可怕的命令感……他最后那句“抱緊我”和驟然爆發的吸力……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林晚朝著周圍零星恢復神智、還處于茫然狀態的學生們嘶喊。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大道上顯得有些單薄。
就在這時,一陣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從不遠處傳來。林晚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心臟猛地一沉。
是蘇曉。她正蹲在幾米外,肩膀劇烈地抖動著,臉上布滿淚痕。她的男友陳峰,那個總是陽光開朗的籃球社社長,此刻卻像一尊冰冷的石像站在她面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仿佛蘇曉只是一個陌生的路人。他手里還攥著一個小巧的禮物盒——那是蘇曉為今天的校友日特意準備的周年紀念禮物,盒子的一角已經被捏得變形。
“陳峰……你看著我啊……剛才……剛才那不是真的對不對?”蘇曉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難以置信的絕望,“我們說好畢業就……”
陳峰像是被她的聲音驚擾,終于有了點反應。他緩緩低下頭,目光落在蘇曉臉上,那眼神里沒有愛戀,沒有憤怒,只有一種徹底的、令人心寒的漠然,仿佛在看一件毫無價值的物品。他嘴唇動了動,吐出的字眼冰冷清晰:“結束了。蘇曉,我們分手。”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刺穿了蘇曉最后的希望。她渾身一顫,癱軟在地,禮物盒從手中滾落,發出沉悶的響聲。周圍幾個目睹了全過程的學生竊竊私語,臉上同樣殘留著驚魂未定和對自身經歷的迷茫——剛才那陣霧里,似乎所有人都經歷了某種激烈的情感沖突,只是程度不同。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劫后余生卻又心碎神傷的詭異氛圍。
林晚看著蘇曉的崩潰,又低頭看看懷中毫無生氣的顧言,一股寒意從脊椎直沖頭頂。這不是偶然!顧言最后那奇怪的狀態,那瘋狂的吸力……和他有關?和這霧有關?他到底做了什么?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作為醫學生的本能開始發揮作用。她小心地將顧言平放在鋪滿銀杏葉的地上,解開他領口的扣子,保持呼吸道通暢。就在她試圖調整他姿勢,將他放得更平穩一些時,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硌到了她的手臂。
是從顧言外套口袋里滑出來的。
林晚低頭看去,呼吸瞬間停滯。
那是一塊巴掌大小、邊緣極其不規則的青銅碎片。它看起來像是從一面古鏡上暴力敲下來的。碎片表面布滿了復雜、扭曲、非金非石的暗色紋路,這些紋路此刻正散發著極其微弱的、幽藍色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更詭異的是,這塊碎片觸手冰冷刺骨,仿佛剛從千年寒冰中取出,但林晚的手指在接觸的瞬間,卻沒有預想中的凍傷感,反而感到一種奇異的、直抵靈魂深處的悸動。
嗡——
一聲只有林晚能“聽”到的、來自靈魂深處的低鳴響起。伴隨著這聲低鳴,幾幅破碎的、高速閃過的畫面強行擠入她的腦海:
扭曲的鏡面:一面巨大的、布滿裂紋的青銅古鏡,鏡中倒映的不是景象,而是翻滾的、如同活物般的濃稠白霧。
冰冷的注視:一個模糊的黑袍人影,站在鏡面的另一端,兜帽下似乎空無一物,卻又仿佛凝聚著世間最深沉的惡意與貪婪,正透過鏡面“看”著她。
非人的低語:無數個重疊的、非男非女的嘶啞聲音,在意識深處呢喃著無法理解的音節,充滿了誘惑與褻瀆,讓她頭痛欲裂。
冰冷的機械:一個由無數復雜管道和發光的、刻滿符文的金屬構件組成的巨大裝置,深埋于黑暗的地底深處,正有節奏地脈動著,散發出與青銅碎片同源的幽藍光芒(核心秘密一伏筆:情劫發生器)。
幻象來得快,去得也快。林晚猛地抽回手,心臟狂跳,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她看著地上那塊依舊散發著微弱藍光的青銅碎片,仿佛在看一個活物。剛才那些畫面……是什么?顧言身上怎么會有這么邪門的東西?這和剛才的霧,和他的昏迷……絕對有關聯!
“鏡……鏡淵?”一個連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詞匯,不受控制地從她顫抖的唇間逸出。這個詞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青銅碎片上的幽藍光芒驟然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下去。
“林晚!顧言他怎么了?!”一個焦急的聲音打斷了她混亂的思緒。是蘇曉。她不知何時掙扎著爬了起來,雖然臉上淚痕未干,眼神依舊破碎,但看到顧言昏迷不醒的樣子,她強行壓下了自己的悲痛,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陳峰已經不知去向。
蘇曉蹲下身,急切地檢查顧言的情況:“天啊!他臉色好差!脈搏怎么樣?呼吸呢?剛才……剛才那陣霧之后,他就這樣了?”她的聲音帶著哭過后的沙啞,但專業的素養讓她暫時拋開了自己的痛苦。
林晚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青銅碎片的震撼和幻象的余悸中抽離。她需要幫助,蘇曉是此刻最可靠的幫手。“脈搏很弱,呼吸也很淺。我剛叫了救護車,但……”她看了一眼那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青銅碎片,猶豫了一下,迅速脫下自己的薄外套,小心地將碎片包裹起來,塞進自己隨身的背包最里層。那冰冷的觸感隔著布料依然清晰。她不能讓這東西暴露在更多人面前。
“蘇曉,幫我把他抬到那邊長椅上,等救護車。他剛才……好像為了驅散那霧,用了什么辦法,然后就……”林晚沒有細說歸墟引和秘令的事,那太離奇了。
兩人合力,艱難地將顧言沉重的身體挪到旁邊的長椅上。林晚再次確認他的生命體征,憂心如焚。蘇曉則紅著眼眶,目光復雜地看著顧言蒼白的臉,又看看林晚。剛才那幻境般的分手場景還歷歷在目,顧言那句“好吧……得面對了”的平靜認命,像毒刺一樣扎在她心里。現實中的他,卻為了驅散那詭異的霧變成了這樣……
“林晚,”蘇曉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恍惚和后怕,“剛才……在那霧里,我好像……好像看到了什么……”她的眼神有些空洞,似乎在努力回憶一個模糊的噩夢,“很黑的地方……有面鏡子……鏡子里有個穿黑衣服的影子……它……它在對我說話……不,是在對著陳峰說話!說什么‘情劫最甜’……‘怨恨最美’……”
蘇曉的描述讓林晚渾身一僵。黑袍影子!鏡中低語!這和她剛才觸碰青銅碎片時看到的幻象片段高度吻合!這不是巧合!(支線事件:故人殘影線索浮現)
“你還記得那影子具體的樣子嗎?或者鏡子的樣子?”林晚急切地追問,心臟狂跳。這可能是關鍵線索!
蘇曉痛苦地捂住額頭,努力回想:“看不清……太模糊了……只覺得很冷……很可怕……像……像個沒有臉的鬼魂……”她打了個寒顫,眼淚又涌了出來,“陳峰他……他聽完那個聲音,就變得……就變得完全不認識我了!那不是我認識的陳峰!”
就在這時,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終于抵達。
醫護人員迅速下車,將昏迷的顧言抬上擔架。林晚緊緊握著背包,里面那塊冰冷的青銅碎片像一塊沉重的寒冰,也像一個通往未知深淵的鑰匙。她看著顧言被推上救護車,眼神復雜而堅定。
“蘇曉,我得跟車去醫院。你……”她看著失魂落魄的好友。
“我……我沒事,你去照顧顧言。”蘇曉抹了把眼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我……我得去找陳峰問清楚!我一定要問清楚!”
救護車門關上,隔絕了外面陽光明媚卻傷痕累累的校園。林晚坐在車里,看著顧言毫無生氣的側臉,手指無意識地隔著背包布料摩挲著那塊青銅碎片。冰冷的感覺透過布料滲入指尖。
鏡淵符文……黑袍人影……淵鏡閣……歸墟引……
這些陌生的詞匯和剛才經歷的一切在她腦中瘋狂交織。
顧言,你到底背負著什么?那塊碎片又是什么?霧散了,但籠罩在她心頭的迷霧,卻比剛才更加濃重、更加深邃。這場源于青藤大學的詭異風暴,似乎才剛剛揭開它真正面紗的一角。
而她的直覺告訴她,答案,或許就藏在那片冰冷刺骨、刻滿詭異符文的青銅殘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