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此地無銀三百兩
- 世子聽我心聲后,哭著求我別和離
- 花間提夜壺
- 2124字
- 2025-07-21 08:00:00
說書先生猛地提高調門,幾乎是指著鼻子在罵,唾沫星子都濺了出來:
“新婚的熱乎氣兒還沒散盡呢,那畜生就原形畢露!小姐帶來的嫁妝?他明著用夫人的名義借出去,暗地里早就捏在了自己手里!沒幾日,就大手大腳地在那勾欄瓦舍里敗了個精光!”
“嘩——!”
臺下頓時炸開了鍋。
有脾氣火爆的漢子當即“啐”了一聲:“他姥姥的!拿媳婦兒嫁妝去耍?”
“這還不算完!”先生又拍醒木壓住喧嘩,臉上帶著十足的痛恨。
“更缺德的是!這黑了心肝的畜生,后院里早就養著個相好!拿著小姐的銀子,給那姘頭置辦金窩銀窩,比正經夫人還要逍遙自在!可憐這小姐,被囚在后院冷屋子里,一年到頭見不著丈夫一次!寒冬臘月連炭火都不給足,熬得形銷骨立,病得起不來床!”
“小姐的心,真真是被那狗東西剜出來放在油鍋上炸了八百遍!這日子,換誰不得死?可小姐心里頭還惦記著家中老祖母,撐著最后一口氣熬啊熬!指望著熬到他惡貫滿盈的那一天,能再回娘家看看老祖母一眼!”
先生的聲音陡然拔得更高,嘶啞著喉嚨,帶著哭腔:“誰曾想!就這,他都不容啊!那黑了心肝的畜生,怕小姐活著回去驚動了娘家,把他那些爛賬都抖摟出來!趁著小姐重病昏沉,竟派人送去了一碗參湯!列位,那哪是吊命的參湯?那特么的是絕命的‘伸腿瞪眼丸’,是要把結發妻子生生灌進棺材里去的毒!”
“轟——!”
這下子徹底炸了廟。
“畜生!”
“該拖出去點了天燈!”
“剁碎了喂狗都是便宜他!”
無數杯盞叮咣砸在桌上,茶湯四濺。
更有氣急的茶客,抓過桌上未啃完的蜜餞杏核,看也不看就朝著說書臺方向狠狠擲了過去!
白花花的杏核如同憤怒的石子,“噼啪”砸在說書人腳下的臺板子上,又彈滾開去。
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氣得臉通紅,捶著桌子跳起來喊:“這種雜碎也配稱人?當抓進大理寺詔獄,剝皮揎草!吊在城門口示眾三個月!讓世人都瞧瞧,忘恩負義、謀財害妻是個什么下場!”
“對!抓進大牢!”群情激憤。
二樓珠簾之后,那雙握著青瓷茶盞的修長手指微微一頓。
蘇棠寧坐在角落,帷帽下的臉雪白一片,后背的衣衫被冷汗緊緊貼住。
她原是想借這故事,把那幾年的非人生活挖出來曬在日頭底下,讓上頭珠簾后的康乾帝聽見,做個引子和談資。
可沒想到,輿論發酵會如此之猛!
她聽著那些狠話,指尖微麻。
裴硯之……
那個睚眥必報的昭平侯世子,若知道這故事是她編排的,怕不是真要活撕了她!
這比預想的更險,卻也像一把雙刃劍,將“裴硯之”三個字死死釘在了恥辱柱上!
怒罵聲中,蘇棠寧忽覺一道鋒利的視線,狠狠釘在了她的帷帽上。
心頭警鈴大作!
蘇棠寧幾乎想也沒想,起身便往茶樓側門沖。
但已經晚了!
“哐當——嘩啦——!”
茶樓二樓靠里的雅間小門猛地被撞開,紫檀木茶案連著滿桌精細茶點,被一股巨力掀翻!
引得下方的茶客們驚呼尖叫,抱頭躲避!
一道紫袍身影如旋風般卷下樓來。
裴硯之!
他發冠微亂,幾縷發絲貼著他冷白的面頰。
那張俊臉上,此刻哪里還找得到平日里一絲半點的清貴?
只剩下怒火,燒得他眼底赤紅,薄唇抿成一條線。
他三步并作兩步,越過滿地狼藉和驚惶的人群,目光死死鎖定那個正向側門奔逃的身影。
一只手,鐵鉗般扣住了蘇棠寧還沒來得及縮回門簾后的手腕。
蘇棠寧被他硬生生拽得旋過身。
帷帽上垂落的面紗猛地向一側掀開,露出了她驚得微微失色的半張臉,和那雙眼眸。
四目相對。
裴硯之嘴角極其緩慢地向后扯開,非但沒半點笑意,反而透著一股殺氣。
他微微俯身,湊近她的耳畔,一字一句,聲音低沉,聽得人毛骨悚然:
“夫人今日這出自編自演的好戲,演得真是動人心魄。差點讓本世子,都信以為真了呢。”
蘇棠寧被迫抬起頭,心頭猛地一顫,大堂此刻鴉雀無聲!
所有看客,連同茶博士跑堂,都被這從天而降的變故,被裴硯之身上那股凜冽殺氣,駭得大氣不敢出!
一雙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這里,照得她無所遁形。
二樓珠簾后,康乾帝那雙眼睛,恐怕此刻正落在她的身上。
心跳如擂鼓。
蘇棠寧眼中所有激烈的情緒潮水般褪去,水光盈盈,欲墜不墜。
她學著記憶中葉綰璃最慣常的姿態。
不掙扎,不躲閃,只是緩緩地垂下眼睫,被他攥住的手腕,仿佛連骨頭都軟了,任由他捏著。
然后,她的聲音飄了出來,很輕很輕,帶著一絲哽咽,斷斷續續:
“世子息怒……是妾身的錯……”
她抬起另一只手,用微微發抖的指尖,抹過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淚花,目光掃過滿堂死寂的看客:
“是妾不該寫這些糟東西……污了世子的清名……惹得眾人誤會……”
她微微側身,像在替誰辯解,又像在自言自語地呢喃,“故事都是假的……是我這心里頭憋悶才瞎寫的……”
這時,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抬眼望了裴硯之一眼,又像被燙著似的飛快垂下去。
“世子他沒有拿著外頭的……到那些去處花銷……也從沒有冷落妾身……不理會這侯府的用度……更不會對妾身……喊打喊殺……要置人于死地……斷然是沒有的……”
說到最后,聲音已細如蚊蚋。
“嗡”的一聲,低低的議論聲如同水泡炸開,迅速連成一片。
“拿著外頭哪些去處花銷?”
“侯府用度?”
“冷落?喊打喊殺?”
“嘶……這不清清楚楚都點出來了嗎?”
“嘖嘖嘖……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俸祿?一個世子能養多少外室花光俸祿?還得動用世子夫人的家底子?”
那些目光落在蘇棠寧微微顫抖的背影上,再看向臉色鐵青的裴硯之時,充滿了鄙夷。
剛才說書先生口中那個騙人嫁妝、養外室、冷落正妻甚至下毒手的形象,瞬間在每個人心中有了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