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點的療養(yǎng)院像座浸在血里的棺材。方玖靠在 501病房的鐵門后，能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響——不是冷的，是疼的。后頸的縫合印記已經(jīng)潰爛成蜂窩狀，滲出的膿水把戰(zhàn)術(shù)服粘在皮膚上，每次呼吸都像在撕皮。

昭嘉禾正在用消防斧鑿通風口，金屬撞擊聲在死寂的夜里傳出很遠。他的右臂徹底失去了皮膚，肌肉組織暴露在外，被走廊里飄來的消毒水霧氣一熏，泛起層詭異的白霜。“再鑿五分鐘就能通到地下室。”他的聲音帶著喘息，斧刃上沾著塊帶毛囊的皮膚，是剛才從自己胳膊上刮下來的，“那兩個玩家還在外面晃悠，不解決掉遲早是麻煩。”

血晶在戰(zhàn)術(shù)袋里發(fā)出微弱的紅光，像顆瀕死的心臟。方玖摸出來時，晶體表面的“皮膚感知”紋路正對著門外——兩個紅點在走廊里來回移動，速度越來越快，像在尋找破門的機會。

“他們在試探。”方玖的桃木劍攥得發(fā)白，劍柄上的紅繩纏進掌心的傷口里，“剩下的兩個玩家，穿夾克的手里有槍，戴帽子的拿了把手術(shù)刀，是從張院長的手術(shù)室偷的。”

昨夜在地下室入口撞見時，那兩人正拖著具女玩家的尸體——皮膚被完整剝下，裹在尸體外面，像件滑稽的外套。穿夾克的男人舉著槍說：“張院長要七張人皮，我們殺夠數(shù)就能出去。”當時方玖注意到，他們的后頸沒有黑色印記，反而有塊淡紅色的胎記，和張院長的一模一樣。

“他們不是普通玩家。”方玖突然想起公告欄里的照片，張院長的手術(shù)團隊有兩個年輕助手，“是張院長的幫兇，專門獵殺玩家取皮膚。”

通風口的柵欄終于被鑿開，昭嘉禾剛要鉆進去，門外傳來槍栓拉動的脆響。穿夾克的男人聲音貼著門縫傳來，帶著種興奮的沙啞：“我們看見血晶的光了，把那東西交出來，能讓你們死得痛快點。”

血晶突然爆發(fā)出灼熱的光，紅光穿透門縫，照亮走廊——戴帽子的男人正舉著手術(shù)刀，刀尖貼著地面滑動，在瓷磚上劃出火星，身后拖著根腸子，末端纏著半張人臉，是昨夜死去的女玩家。

“別逼我們用炸藥。”穿夾克的男人拍了拍腰間的布袋，里面?zhèn)鞒霾Ａ颗鲎驳穆曧懀拔覀冊谒幏空业降囊颐眩銐虬颜麑訕堑摹p合怪’引來。”

昭嘉禾突然把斧頭塞給方玖，自己摸出瓶“皮膚再生劑”（那瓶綠色液體）：“你先鉆進去，我把他們引開。”他拔開瓶塞，刺鼻的氣味立刻彌漫開來——這東西對縫合怪有致命吸引力。

方玖剛鉆進通風管，就聽見門外傳來槍響。他回頭時，看見昭嘉禾把再生劑扔向走廊盡頭，綠色液體濺在墻上的瞬間，無數(shù)縫合怪從墻壁里鉆出來，個個拖著暴露的內(nèi)臟，朝著穿夾克的男人撲過去。

“操！你敢陰我們！”男人的槍聲接連響起，卻打不透縫合怪的身體（它們的皮膚是用多層人皮縫合的）。戴帽子的男人舉著手術(shù)刀沖向昭嘉禾，卻被對方用消防斧柄砸中下巴，手術(shù)刀脫手飛出，插進最近的縫合怪眼睛里。

昭嘉禾趁機鉆進通風管，方玖立刻用鐵棍卡住柵欄。透過縫隙，他看見穿夾克的男人被縫合怪按在地上，皮膚正被硬生生撕下來，而戴帽子的男人爬進了對面的通風管，手里還攥著那把沾血的手術(shù)刀，眼神死死盯著他們的方向。

“他跟過來了。”昭嘉禾的呼吸帶著血腥味，右臂的肌肉組織正在滲血，“那把手術(shù)刀淬了張院長的‘活化劑’，被劃到會加速皮膚脫落。”

通風管里漆黑一片，只能聽見彼此的喘息和遠處傳來的咀嚼聲（縫合怪在吃穿夾克的男人）。方玖打開戰(zhàn)術(shù)燈，光束掃過管壁——上面粘著無數(shù)塊皮膚碎片，有的還在微微顫動，像活物。

“這里以前是運送人體器官的通道。”昭嘉禾指著管壁的刻度，“每個刻度對應一間病房，307……是張院長的手術(shù)室。”

話音剛落，頭頂傳來“沙沙”聲，像有人在管道上方爬行。方玖的血晶突然亮起紅光，直指斜上方——戴帽子的男人正趴在通風管頂部，像只蜘蛛，手里的手術(shù)刀反射著寒光。

“抓住你們了。”男人突然翻身落下，手術(shù)刀擦著方玖的耳朵劃過，切開通風管的帆布，外面的縫合怪立刻發(fā)出興奮的嘶吼。

方玖拽著昭嘉禾往前爬，帆布撕裂的聲音越來越近。通風管突然向下傾斜，兩人順著坡度滾出去，重重摔在間病房里——正是張院長的手術(shù)室。

手術(shù)臺上躺著具沒有皮膚的身體，胸腔被剖開，里面的心臟還在微弱跳動，旁邊的托盤里擺著七根血管，末端連著不同的標簽：“皮膚”“心臟”“肝臟”“腎臟”“眼角膜”“骨骼”“神經(jīng)”。

“小念的身體快準備好了。”戴帽子的男人從通風管里鉆出來，手術(shù)刀在掌心轉(zhuǎn)了圈，“只要再找到匹配的神經(jīng)，就能完成最后移植。”他的后頸胎記突然變紅，“張院長說，血晶能感應到所有活物的神經(jīng)，你們倆正好合用。”

血晶的紅光突然指向手術(shù)臺的尸體，方玖這才看清，尸體的左手握著半塊玉佩，刻著個“念”字——是張院長兒子的東西。尸體的眼睛突然睜開，里面沒有瞳孔，只有團黑霧，正慢慢爬向戴帽子的男人。

“他不是幫兇。”方玖突然明白，血晶的紅光在男人身上亮起的不是“玩家”標識，是“實驗體”，“他的后頸不是胎記，是移植皮膚時留下的排斥反應！”

戴帽子的男人舉著手術(shù)刀沖向方玖，卻在中途突然僵住。他的皮膚開始像紙一樣翹起，露出底下的肌肉——不是人類的肌肉，是團蠕動的黑色組織，和張院長的縫合怪一模一樣。

“我快成功了……”男人的聲音變得扭曲，手術(shù)刀掉在地上，他抓著自己的臉開始撕扯，“只要換上你的皮膚……就能成為完整的‘人’……”

手術(shù)臺上的尸體突然坐起來，黑霧凝成只巨大的手，抓住男人的后頸，將他往自己的胸腔里按。男人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身體被黑霧一點點吞噬，最后只剩只戴著帽子的頭顱，滾到方玖腳邊，眼睛里的瘋狂還沒褪去。

血晶在此時吸收了黑霧的能量，表面浮現(xiàn)出新的效果：「黑霧免疫——可在張院長的黑霧中自由行動（持續(xù) 1小時）」。

昭嘉禾突然指向窗外，月光下，療養(yǎng)院的屋頂站著個身影——張院長正舉著望遠鏡，臉上帶著滿意的笑，手里拎著張新鮮的人皮，上面用紅筆寫著“7月 11日”。

“他在看戲。”方玖的同步率跌到 42%，戰(zhàn)術(shù)鏡里的無皮怪物已經(jīng)能碰到現(xiàn)實中的他，“這些玩家、縫合怪，都是他的實驗工具。”

通風管里傳來更多爬行聲，血晶的紅光顯示有三只縫合怪正在靠近——是被剛才的動靜吸引來的。昭嘉禾撿起戴帽子男人的手術(shù)刀，斧刃與刀刃交叉，在月光下閃著寒光：“先找個安全的病房躲到天亮，剩下的事，明天再說。”

第四天的月亮被烏云遮住時，方玖靠在 507病房的墻角，聽著遠處縫合怪的嘶吼，突然意識到“死里逃生”這個詞有多可笑——在這座療養(yǎng)院里，活著本身就是更漫長的折磨。他摸了摸后頸的潰爛處，那里的皮膚已經(jīng)能摸到骨頭，血晶的紅光映著傷口，像在照塊即將破碎的玻璃。

而地下室的方向，隱約傳來心臟跳動的聲音，比昨夜更清晰了，正好七下，與他們剩下的日子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