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小樹林，實驗樓的輪廓在晨霧中逐漸清晰。

這是一棟灰黑色的建筑，比周圍的教學樓都要高大，墻面上爬滿了干枯的爬山虎，幾扇窗戶的玻璃已經碎裂，黑洞洞的像凝視著人的眼睛。

寂星瑜站在樹林邊緣，觀察了足足十分鐘。

實驗樓周圍異常安靜，連一只游蕩的行尸都沒有，這本身就透著詭異。他能聞到空氣中除了血腥味，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這味道在末世里顯得格外突兀。

他摸了摸懷里的軍刀，那是從林薇尸體旁撿的，消防斧的刃口已經卷了，對付普通行尸還行，遇到高階變異體恐怕不夠用。

左臂的灰紋還在蔓延，指尖甚至開始發麻，那是失控的前兆。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貼著墻根，一步步朝實驗樓的正門移動。

正門虛掩著，門上掛著“生物實驗樓，非請勿入”的牌子，如今已經沾滿了血污。

寂星瑜推開門，一股濃重的消毒水味撲面而來，混合著福爾馬林的氣息，嗆得他皺起了眉。大廳里空蕩蕩的，只有幾張翻倒的桌椅，地上散落著一些破碎的玻璃器皿，里面殘留著暗紅色的液體。

他的目光被墻上的一幅分布圖吸引——那是實驗樓的樓層指引，用紅色箭頭標注著“緊急通道”，指向地下三層。

“果然在地下。”他低聲自語，握緊了軍刀。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輕微的響動。

寂星瑜猛地轉身，軍刀已經出鞘，卻發現門口空蕩蕩的，只有風卷著幾片落葉吹進來。

是錯覺？

他皺了皺眉，剛想收回刀，眼角的余光卻瞥見樓梯間的陰影里，有什么東西閃了一下。

他立刻沖過去，卻只看到一扇緊閉的鐵門，上面掛著一把生銹的鎖。

“出來。”寂星瑜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我知道你在里面。”

鐵門后沒有回應。

他繞到鐵門側面，發現墻壁上有個通風口，縫隙足夠塞進一只手。他用軍刀撬開通風口的柵欄，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還夾雜著……微弱的呼吸聲。

是活人的氣息。

“是夏小雨嗎？”寂星瑜的心猛地一緊，對著通風口低聲喊，“安安？”

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窸窣聲，緊接著是一個壓抑的女聲：“寂星瑜？”

是夏小雨！

寂星瑜的心臟瞬間落回原處，又立刻被新的焦慮填滿：“你們怎么在里面？門怎么鎖了？”

“我們跑進來后，被人關起來的！”夏小雨的聲音帶著哭腔，“這里好像是個儲藏室，我們找不到出口……”

“別慌，我這就救你們出來。”寂星瑜看了一眼那把生銹的鎖，用軍刀試了試，鎖芯已經銹死了，“退后點，我砸開門。”

他后退幾步，舉起消防斧，用盡全力朝著鎖扣砸下去！

“哐當！”

一聲巨響，鎖扣應聲而斷。

寂星瑜拉開鐵門，一股霉味涌了出來。儲藏室里很暗，只有通風口透進一絲微光。他看到夏小雨抱著安安縮在角落，身上沾了不少灰塵，臉上還有淚痕。

“你們沒事吧？”他走過去，聲音放軟了些。

“我們沒事……”夏小雨搖搖頭，看到他身上新增的傷口，眼圈又紅了，“你又受傷了？”

“小傷。”寂星瑜不在意地擺擺手，目光掃過儲藏室，“是誰把你們關起來的？”

“不知道……”夏小雨的聲音帶著恐懼，“我們沖進實驗樓后，就看到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他們說這里是安全區，讓我們跟他們走，結果走到這里就把我們推進來鎖上了……”

白大褂？

寂星瑜的眼神沉了下去。林薇說的“大人物”，難道是這些人？

“他們還說了什么？”

“他們問我們……有沒有看到一個臉上有灰紋的男人……”夏小雨看著他，聲音越來越低，“我沒說……”

寂星瑜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暖了一下。他蹲下身，摸了摸安安的頭，小家伙看到他，怯怯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別怕，現在安全了。”他說。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寂星瑜立刻示意夏小雨噤聲，自己則握緊軍刀，躲在門后。

腳步聲停在了大廳中央，緊接著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那只半變異體應該快到了，通知下去，準備捕捉。”

“是，張教授。”另一個聲音應道。

“記住，要活的，尤其是他的血液樣本，對研究‘完美變異體’很重要。”張教授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狂熱，“只要成功了，我們就能掌控這種力量……”

腳步聲漸漸遠去，似乎朝著地下的方向。

寂星瑜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完美變異體？血液樣本？

這些人果然不是什么善茬，他們把幸存者當成了實驗品。

“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里。”他壓低聲音，“他們的目標是我，我引開他們，你們趁機找出口。”

“不行！”夏小雨立刻反對，緊緊抓住他的胳膊，“要走一起走！他們既然抓了我們一次，肯定還會再抓的！”

寂星瑜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沉默了片刻。

“跟緊我，別出聲。”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拉開鐵門，警惕地觀察著外面。

大廳里空無一人。

他們貼著墻根，朝著剛才那兩人離開的方向移動。走廊兩側全是實驗室，門大多虛掩著，里面散落著各種儀器和標本，有些玻璃罐里甚至泡著……殘缺的肢體，看得夏小雨一陣反胃。

走到走廊盡頭，是一部電梯，旁邊還有一道通往地下的樓梯，門口站著兩個穿著黑色制服的男人，手里拿著電擊棍，表情嚴肅。

“有守衛。”寂星瑜低聲說，“等會兒我引開他們，你們從樓梯下去，找機會躲起來。”

“那你呢？”夏小雨問。

“我很快就來。”寂星瑜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示意她放心。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撿起一塊石頭，朝著走廊另一頭扔了過去。

“哐當！”

石頭砸在玻璃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兩個守衛立刻警惕起來，對視一眼，一人留守，一人朝著聲音來源走去。

就是現在！

寂星瑜沖了出去，軍刀劃過一道寒光，精準地刺向留守守衛的手腕！

守衛慘叫一聲，電擊棍掉在地上。寂星瑜沒給他反應的機會，手肘一擊砸在他的后頸，守衛立刻軟倒在地。

“走！”他低吼一聲。

夏小雨抱著安安，跟著他沖進樓梯間。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是另一個守衛發現了異常。

“下去！”寂星瑜推了他們一把，自己則轉身堵住樓梯口，撿起地上的電擊棍。

沖上來的守衛看到同伴倒在地上，怒吼一聲，舉起電擊棍就朝寂星瑜砸來。

寂星瑜側身避開，反手將電擊棍捅了過去！

“滋啦！”

電流通過身體，守衛發出一聲慘叫，渾身抽搐著倒了下去。

寂星瑜扔掉電擊棍，剛想下樓，卻聽到樓下傳來夏小雨的驚呼！

他心里一緊，立刻沖下去。

樓梯間的地下一層入口處，夏小雨和安安被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攔住了，為首的是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正是剛才在大廳說話的張教授。

“抓住他們！”張教授指著夏小雨，語氣冰冷，“尤其是那個孩子，他的體質很特殊，是難得的實驗體！”

兩個穿著黑色制服的人立刻朝夏小雨撲去。

“放開她！”寂星瑜怒吼一聲，像一頭失控的野獸沖了過去。

他的速度快得驚人，沒等守衛反應過來，就已經一腳踹飛了一人，軍刀刺穿了另一人的肩膀！

張教授臉色一變，后退了幾步，卻并不慌亂：“果然是你，半變異體。”

他推了推眼鏡，眼神像在打量一件物品：“你的力量比我預想的更強，看來林薇沒騙我。”

“林薇是你派出去的誘餌？”寂星瑜的聲音冷得像冰。

“是又如何？”張教授笑了笑，笑容里帶著瘋狂，“為了科學研究，犧牲一兩個人又算什么？你應該感到榮幸，你的存在將推動人類進化……”

“進化你媽！”寂星瑜打斷他，軍刀指向他的喉嚨，“讓開！”

“別沖動。”張教授絲毫不懼，“你殺了我，他們也別想活著離開。這棟樓的地下三層，全是變異體樣本，只要我按下這個按鈕……”他舉起手里的一個遙控器，“這里就會變成地獄。”

寂星瑜的動作頓住了。

他看到張教授眼中的瘋狂，知道這個人說得出做得到。

“放下武器。”張教授說，“我可以讓你和他們活下來，甚至給你抑制變異的藥劑，只要你配合我的研究。”

寂星瑜看向夏小雨，她正緊緊抱著安安，眼神里滿是擔憂，卻沒有絲毫恐懼，反而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她在告訴他，不要妥協。

寂星瑜的心猛地一沉，又瞬間被一股力量填滿。

他慢慢放下軍刀，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好，我配合你。”

張教授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明智的選擇。”

他示意手下上前捆綁寂星瑜。

就在守衛靠近的瞬間，寂星瑜突然動了！

他沒有攻擊守衛，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張教授，左手死死抓住他拿遙控器的手腕，右手的軍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誰都別動！”他吼道，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暴怒，“否則我殺了他！”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張教授自己。他沒想到這個半變異體居然敢鋌而走險。

“你瘋了！”張教授又驚又怒，“殺了我，你們也活不了！”

“那就一起死。”寂星瑜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放他們走。”

“你以為我會信你？”

“你沒得選。”寂星瑜的軍刀又貼近了些，割破了他的皮膚，“要么放他們走，要么我們一起下地獄。”

張教授看著他眼中的決絕，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他咬了咬牙，對著手下說：“放他們走。”

“打開所有通道，確保他們安全離開實驗樓。”寂星瑜補充道。

張教授臉色鐵青，卻還是照做了，示意手下打開了通往外面的門。

“夏小雨，帶安安走。”寂星瑜的聲音有些沙啞，“別回頭。”

夏小雨看著他，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聽話！”寂星瑜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照顧好安安，去找李奕軒，他在西二門……”

他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下去了，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李奕軒身上。

“快走！”他吼道。

安安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哭著喊：“大哥哥！”

夏小雨咬著牙，最后看了寂星瑜一眼，抱著安安，轉身朝著門口跑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盡頭，寂星瑜才松了口氣。

他看著張教授，臉上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容：“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你的研究了。”

張教授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寂星瑜眼中的灰紋瞬間蔓延，瞳孔變成了純粹的猩紅！

“啊——！”

寂星瑜發出一聲不屬于人類的咆哮，左手猛地發力，竟生生捏碎了張教授的手腕！

遙控器掉在地上，被他一腳踩碎。

“你、你失控了……”張教授驚恐地看著他，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懼。

“是你逼我的。”寂星瑜的聲音變得沙啞而低沉，像來自地獄的嘶吼。

他的身體在發生變化，肌肉隆起，指甲變得尖銳而漆黑，背后甚至隱隱長出了骨刺。

周圍的守衛嚇得連連后退，卻被他一個眼神釘在原地。

“現在，輪到你們了。”

寂星瑜舔了舔唇角，露出尖銳的牙齒，朝著驚恐的人群沖了過去。

地下一層的走廊里，響起了凄厲的慘叫和骨頭碎裂的聲音。

猩紅的眼睛里，映出的是地獄的景象。

而他，是這地獄里唯一的惡魔。

也是……最后的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