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機場VIP通道泛著冷白的光，顧淮深將行李箱推過安檢閘機時，腕表指針剛劃過五點十七分。

他特意選了最早的航班，就是為了避開顧家耳目——直到江律師帶著兩名保全人員小跑著追上來，藏青西裝下擺被風掀起，露出別在腰后的工作證。

“顧少爺。“江律師扶了扶金絲眼鏡，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焦灼，“老爺子今晨突發心絞痛，急救車剛送進第一醫院ICU。“他身后的保全人員下意識往前半步，擋住了通往登機口的通道。

顧淮深腳步微頓，目光掃過江律師緊繃的下頜線。

三個月前顧家老宅也演過這出“病危戲碼“，當時他在瑞士談并購案，連夜飛回來卻只看見老爺子坐在花園里修剪玫瑰，說“試試你對顧家的重視“。

此刻他摸出手機，屏幕剛亮起就收到趙秘書的加密短信：“第一醫院急診科今晨無70歲以上男性胸痛患者入院記錄。“

“第幾次了？“顧淮深抬眼時眉峰微挑，唇角扯出一絲冷笑，“上回是心梗，前回是腦溢血，再前回說老宅鬧鬼嚇出了心律不齊。“他繞過保全人員繼續往前走，皮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告訴老爺子，我不喜歡重復的戲碼。“

“顧少爺！“江律師提高聲音，保全人員的手已經按上他的行李箱拉桿。

就在這時，機場廣播突然響起：“前往新加坡的SQ857次航班因機械故障延誤，預計推遲至上午十點起飛。“顧淮深腳步一頓，目光掃過電子屏上跳動的“延誤“字樣——這顯然不是巧合。

他摸出手機給趙秘書發了條消息：“查地勤系統誰改了航班狀態。“轉身時，瞥見咖啡廳的玻璃幕墻映出自己緊繃的下頜線。

同一時刻，市立醫院手術室的無影燈剛熄滅。

蘇晚摘下被汗水浸透的手術帽，發梢沾在頸后，指尖還殘留著縫合血管時的觸感。

李阿姨抱著她的白大褂候在門口，見她出來立刻遞上手機：“顧家剛發了通稿，您看看。“

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蘇晚瞳孔微縮。

頭條新聞配著她與顧淮深在慈善晚宴上的照片——他攬著她的腰，她仰頭輕笑，背景是“仁心醫療基金會“的金色牌匾。

標題用了猩紅字體：“恩愛背后，是算計還是真情？

顧氏少夫人被曝操控輿論，借慈善之名謀私利。“

“李姐，麻煩把我的消毒手消拿過來。“蘇晚聲音平穩得像在說手術注意事項，指尖卻在屏幕上劃出細密的紋路。

她望著照片里自己眼底的光——那是三個月前，顧淮深第一次陪她參加醫療慈善活動，他說“顧氏的資源該用在刀刃上“，她信了。

現在才明白，那不過是他計劃里的一環。

她退到手術室后的儲物間，撥通老秦的電話：“B計劃第二階段，啟動媒體反向溯源。“電話那頭傳來鍵盤敲擊聲，老秦壓低聲音：“已經定位到通稿發布源是顧家公關部的備用服務器，需要我黑進去找操縱記錄嗎？“

“不急。“蘇晚望著墻上的手術排班表，“先讓技術組做傳播路徑分析，找出帶頭轉發的營銷號。“她頓了頓，指腹蹭過手機殼內側的母親照片，“我們要的不是罵戰，是讓公眾看到——誰在操控輿論。“

機場咖啡廳里，穿駝色風衣的“記者“擠過晨高峰的人群，端著兩杯美式在顧淮深對面坐下。

趙秘書摘下鴨舌帽時，發梢還沾著便利店的冷氣：“顧總，《財經視界》想做您的獨家專訪。“他推過一份采訪提綱，封皮邊緣微微翹起，露出里面銀色的微型U盤。

顧淮深低頭翻頁，指節在“顧氏海外資產布局“的問題上頓了頓：“葉編輯最近很關注醫療基金會？“他將提綱收進公文包，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告訴蘇晚，我走不了，但證據鏈已移交葉編輯。“

手機在此時震動，熱搜提醒跳出來：“顧氏夫婦慈善夜吻照引爆網絡“。

照片里他的手虛虛攬著蘇晚的腰，她的耳尖泛著淡粉——那是去年冬天，晚宴結束后他送她回家，路過噴泉時她被冰霧激得縮脖子，他鬼使神差地摟了她一下。

現在這張照片被截成特寫，配文“顧少夫人頻上熱搜，顧氏股價三日漲8%，是真愛還是商業炒作？“

顧淮深的拇指輕輕摩挲屏幕邊緣，像在觸碰照片里蘇晚的發頂。

他想起昨夜在銀杏樹下，她抓住他手腕時的溫度，比手術臺上的器械溫暖十倍。

手機突然震動，是趙秘書的消息：“航班延誤指令來自顧宅私人專線。“

下午三點，醫院學術報告廳。

蘇晚穿著白大褂站在聚光燈下，背后的PPT上是“醫療數據篡改對患者安全的影響“。

葉編輯舉著攝像機，鏡頭對準她微揚的下頜：“蘇醫生，有傳聞說仁心醫療基金會的部分資金流向不明，您作為基金會醫療顧問，怎么看？“

“數據是醫生的眼睛。“蘇晚的聲音像手術刀般精準，“如果連患者的病歷都能篡改，連基金會的賬單都能做假——“她停頓兩秒，目光掃過臺下舉著手機的記者，“那被毀掉的，可能是一個家庭的希望。“

張院長在后臺看著監控，手指在桌沿敲出節奏。

旁邊的護士小聲說：“院長，顧家的人在第三排。“他沒接話，只盯著屏幕里蘇晚的側影——她正指著PPT上的資金流向圖，說“某些跨境交易的時間點，恰好是患者死亡記錄被修改的月份“。

“好。“張院長終于露出笑，“這不是被動接招，是主動亮劍。“

深夜十點，顧宅書房的水晶燈在頭頂投下冷光。

顧淮深被“護送“回來時，顧老爺子正拄著烏木拐杖站在窗前，剪影里的背影像座老鐘，滴答著要走到盡頭。

“你以為給蘇晚的U盤能翻出什么？“老爺子的聲音像砂紙擦過石板，“沈清漪今早已經拿到董事會60%的支持票，她要撤換基金會所有醫療顧問。“他轉身時，茶幾上的降壓藥瓶被碰倒，紅色藥片滾了一地。

顧淮深彎腰撿藥，指尖觸到冰涼的大理石。

他想起母親臨終前的病歷——上面寫著“手術失誤導致心臟驟停“，可母親是心臟外科專家，怎么會在自己主刀的手術里失誤？“如果母親當年沒死于'手術失誤'，“他突然開口，聲音像浸了冰的刀，“你現在還會這樣對我嗎？“

窗外的風掀起紗簾，吹得書桌上的文件嘩嘩作響。

顧淮深抬頭時，看見廊下有道影子晃了晃——蘇晚站在那里，手里攥著個加密文件袋，封皮上“顧母病歷原始副本“的字跡被月光照得發白。

她的指節泛著青，像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攥著，連睫毛都在發抖。

“晚晚？“顧淮深下意識要走過去，卻被老爺子喝住：“站住！“他沒停，西裝下擺掃過滿地藥片，在蘇晚轉身的瞬間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細得驚人，皮膚涼得像手術室的器械。

“你什么時候...“他喉結動了動，聲音低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也開始懷疑我了？“

蘇晚望著他眼底的暗涌，耳邊回響起文件袋里那張病歷的最后一頁——手術同意書上的簽名，赫然是顧老爺子的筆跡。

夜風卷起她的發梢，掠過他掌心的薄繭，遠處傳來顧家管家的聲音：“夫人，明早慈善晚宴的禮服需要您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