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盯著程護士的回復，指腹在屏幕上輕輕摩挲。

手機屏的冷光映得她眼尾發紅，凌晨三點的消毒水味裹著窗外未散的雨氣鉆進鼻腔——程護士說“那次停電也是你父親發現的問題”，像根細針猛地扎進她太陽穴。

她轉身沖進醫院監控室時，白大褂下擺還沾著手術時的血漬。

值班的小王剛要攔，見是蘇晚，手又縮了回去：“蘇醫生，這么晚調監控？”

“調昨晚配電房區域的。”蘇晚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從二十三點到零點。”

小王敲鍵盤的手頓了頓：“配電房是重點區域，監控只能保留三天......”

“調。”蘇晚直接拽過椅子坐下，指尖抵著桌面，“我要查林秘書的司機送黑色箱子的事。”

屏幕藍光在她臉上明明滅滅。

二十三點十七分，林秘書的身影出現在監控里。

她穿一件藏青色風衣，帽檐壓得很低，左右張望的動作像只警覺的貓。

經過配電房拐角時，她摸出手機快速按了幾下，幾秒后，本應鎖著的配電房鐵門“咔嗒”一聲開了條縫。

蘇晚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想起昨夜手術時，監護儀突然黑屏的瞬間，患者心臟在她手底下劇烈震顫的觸感。

“能放大嗎？”她聲音發顫。

小王湊近調焦，林秘書的臉在屏幕上逐漸清晰。

她嘴角勾著冷笑，對著門縫做了個“請”的手勢——穿工裝的男人抱著黑色箱子閃進去，正是趙秘書說的林秘書司機。

“謝謝。”蘇晚起身時，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

是老秦的消息：“小晚，線路圖我看過了，主電纜是被剪斷的，切口齊整，用的是液壓鉗。”

她捏著手機沖進老秦的值班室。

七十歲的退休工程師正戴著老花鏡研究配電房線路圖，鉛筆在圖紙上畫滿箭頭：“看這兒，剪斷的位置避開了備用線路，但計算過斷電時間——剛好夠你們手術做到關鍵步驟。”他推了推眼鏡，“不是普通電工能做的，得懂醫療設備用電負荷。”

蘇晚的后頸起了層雞皮疙瘩。

母親信里的“患者術后并發癥率異常”突然在耳邊響起——難道那些手術意外，也是類似的“人為斷電”？

晨會的鈴聲把她拽回現實。

會議室里，消毒水味混著咖啡香。

蘇晚攥著筆記本坐下時，余光瞥見林秘書正低頭刷手機，指甲上的碎鉆閃得刺眼。

“關于昨晚的停電事件。”張院長剛說完手術總結，蘇晚突然開口，“我查了監控，發現有人在配電房異常逗留。”她掃過眾人，“醫院是救人性命的地方，若是總有人想制造意外......”

林秘書的咖啡杯“當啷”砸在桌上。

她抬頭時眼眶泛紅，指尖死死摳著桌沿：“蘇醫生這是在說我？我昨晚明明在陪沈教授開會！”

“監控時間是二十三點十七分。”蘇晚翻開筆記本，“沈教授的會議記錄顯示，她二十三點整結束學術沙龍，您的車二十三點五分離開酒店停車場，到醫院剛好十七分。”

會議室里靜得能聽見空調運轉的嗡鳴。

林秘書的嘴唇抖了抖，突然抓起包沖了出去。

門摔上的巨響里，蘇晚看見張院長正盯著她，鏡片后的目光像潭深不見底的水。

散會后，張院長叫住她：“小蘇，來我辦公室。”

老榆木辦公桌后，張院長推來一杯熱茶：“你查得很細。”他指節敲了敲桌面，“但有些事......”

“張院長。”蘇晚打斷他，“我母親是在這醫院走的。”她喉嚨發緊，“當時也是術后并發癥，搶救時停了電。”

張院長的手頓在半空。

他望著窗外的梧桐樹，葉子上還沾著雨珠：“你父親當年查過電路問題。”他壓低聲音，“后來他出車禍......我總覺得，有些手伸得太長。”

蘇晚攥著茶杯的手在抖。

茶水漫出來，燙得她指尖發紅——原來父親的癱瘓不是意外，是有人想讓知道秘密的人永遠沉默。

回到辦公室時，桌上多了個牛皮紙袋。

她翻找半天沒找到署名，只在袋底摸到半枚顧氏集團的燙金logo。

“趙秘書送來的。”路過的護士探頭，“他說‘有人托我轉交’。”

蘇晚拆開資料，冷汗順著脊背往下淌。

沈清漪的賬戶流水里，每隔三個月就有一筆五百萬的轉賬，對方賬戶是“顧氏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那是顧家旗下專門做醫療器材研發的子公司。

“叩叩。”

李阿姨端著消毒水進來時，蘇晚正把資料鎖進抽屜。

老傭人眼角的皺紋堆成花：“蘇醫生，我幫您擦擦桌子？”她的目光掃過鎖著的抽屜，又迅速移開。

“不用了。”蘇晚笑著起身，“我自己來。”她看著李阿姨退出門，轉身點開手機里的監控畫面——早上離開前，她讓老秦在辦公室角落裝了微型攝像頭。

此刻畫面里，李阿姨正踮腳去夠抽屜把手，指尖剛碰到鎖扣，又像被燙到似的縮回去。

蘇晚捏著手機的手緊了緊。

她給老秦發消息：“能再幫我在走廊裝幾個監控嗎？要隱蔽的。”

深夜的辦公室只剩臺燈亮著。

蘇晚攤開趙秘書送來的資料，顧氏生物的印章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她翻到最后一頁，是沈清漪與顧氏生物的合作協議，甲方代表簽字欄里，“顧淮深”三個字力透紙背。

窗外的月光漫進來，在資料上投下斑駁樹影。

蘇晚望著那三個字，喉嚨里像堵了團棉花。

她想起昨夜手術時收到的“別擔心”，想起顧淮深讓人查配電房監控的及時——他到底是在幫她，還是在監視？

風掀起一頁資料，露出底下沈清漪與某醫藥代表的聊天記錄截圖：“蘇晚的父親要是醒了，知道當年的實驗數據......”

蘇晚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她抓起手機給老秦發消息：“明天幫我調父親當年的病歷。”指尖懸在發送鍵上，又補了句，“用匿名賬號。”

走廊里傳來腳步聲。

蘇晚迅速合上資料，望著窗外的夜色，輕聲道：“顧淮深，你讓我查，可這查到最后......”她頓了頓，“到底是查別人，還是查你？”

手機在桌上震動，是顧淮深的消息：“今晚回家？”

蘇晚盯著屏幕，突然笑了。

她指尖翻飛：“不了，我要整理新手術方案。”發送鍵按下的瞬間，她打開電腦，把今晚的監控錄像和配電房分析報告壓縮成文件，匿名發送給了醫院紀檢郵箱。

窗外的月亮被烏云遮住，辦公室陷入短暫的黑暗。

蘇晚摸著黑打開抽屜，指尖觸到母親的信。

信紙上的字跡在黑暗里若隱若現：“晚晚，要相信光。”

她打開臺燈，光重新漫過桌面。

電腦屏幕上，郵件顯示“發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