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魚人島的集市像打翻了的珠寶盒。

珊瑚砌成的攤位上，擺著會發光的珍珠項鏈，用海草纖維織成的、能隨溫度變色的披肩，還有用深海墨魚汁寫的卷軸——據說能防水防火。

穿長袍的魚人商販用洪亮的聲音叫賣，鮫人們推著裝滿彩色貝殼的小車穿梭，車轍碾過貝殼砂，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燼拎著一串烤海魚，站在集市邊緣，看著這鮮活的景象。

烤海魚是用島上特有的“噴火魚”做的，魚肉自帶焦香，咬下去帶著海水的清冽。

這和他想象中魚人島的沉重完全不同，經歷過草帽一伙的事件后，這里的魚人對人類確實寬容了許多，至少在集市上，沒人用敵視的目光看他。

但這份平和像一層薄冰，藏著未化的堅冰。

順著人流往島中心走時，他注意到一條岔路。

與主街的明亮不同，那里的珊瑚建筑色調暗沉，門口堆著生銹的兵器，幾個赤裸上身的魚人靠在墻上，眼神里帶著不加掩飾的戾氣，看向他的目光像淬了冰。

“魚人街。”

燼想起記憶里的名字。這里是魚人島的陰影，聚集著被人類傷害過、對地面世界充滿仇恨的魚人，即使在兩年后，依舊是矛盾的焦點。

他本想繞開，卻被一個突然沖出的身影攔住了去路。

那是個身材魁梧的章魚魚人，長著八條粗壯的腕足，臉上有一道從眉骨劃到下巴的疤痕。

他手里攥著塊破碎的奴隸項圈，項圈上還留著鐵鏈摩擦的痕跡，顯然是過去的創傷。

“人類？”章魚魚人的聲音像砂紙摩擦，“誰讓你闖到這里來的？滾出去！”

周圍的魚人立刻圍了上來，個個眼神不善。有的手里握著魚叉，有的腕足上纏著鐵鏈，其中一個鯊魚魚人，牙齒閃著寒光，顯然隨時準備動手。

“路過。”

燼停下腳步，烤海魚的簽子在指尖轉了轉，語氣平靜。

他知道這些魚人的仇恨源于何處——數百年的奴隸貿易，人類對魚人的壓迫，不是一場“草帽一伙的勝利”就能徹底抹平的。

“路過？”

章魚魚人冷笑一聲，腕足猛地甩出，帶著勁風抽向燼手里的烤海魚，“在魚人街，人類連呼吸都是錯的！”

燼的反應比他更快。

在腕足抽到面前的瞬間，他左手覆蓋上武裝色，精準地抓住了最前面的那條腕足。黑色的硬化皮膚與滑膩的腕足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

章魚魚人只覺腕足像被鐵鉗鎖住，怎么用力都抽不回，臉上的冷笑瞬間僵住。

“放開！”

鯊魚魚人怒吼著撲上來，鋒利的爪子帶著灰黑色的霸氣——又是粗淺的武裝色，顯然是魚人街里的狠角色。

燼沒有松開章魚魚人，右手的武裝色褪去，騰起一簇赤色火焰。

不是攻擊，而是在身前形成一道火墻。火焰的高溫讓空氣扭曲，鯊魚魚人下意識后退了半步，攻勢頓了頓。

就是這半步的間隙，燼左手猛地發力。

“咔嚓！”章魚魚人的腕骨傳來脆響，疼得他發出一聲慘叫。

燼順勢一甩，將他扔向旁邊的空處，沒有下死手，卻足以讓他暫時失去戰斗力。

“你敢動手？！”

周圍的魚人炸了鍋，魚叉和鐵鏈同時襲來。

燼的身影在人群中靈活閃避，左臂的武裝色不斷格擋，右手的火焰則精準地逼退近身的敵人。

他的動作克制而高效——只攻擊武器或非致命部位，火焰也控制在最小范圍，避免燒傷對方。

一個拿著鐵鏈的魚人從側面偷襲，鐵鏈帶著風聲纏向他的脖子。

燼頭也不回，右臂瞬間元素化，化作火流從鐵鏈縫隙中穿過，在魚人身后凝聚實體，手肘帶著武裝色砸在他的后頸。魚人悶哼一聲倒地，鐵鏈“嘩啦”散開。

沖突來得快，結束得更快。

不到三分鐘，圍上來的魚人都倒在了地上，要么腕骨脫臼，要么被擊暈，沒有重傷，卻再無反抗之力。

燼站在原地，身上連點灰塵都沒沾，左手的武裝色緩緩褪去，右手的火焰也已熄滅，只有指尖還留著一絲灼熱。

章魚魚人捂著受傷的腕足，又驚又怒：“你到底是誰？”

“一個路過的旅人。”燼撿起掉在地上的烤海魚，拍了拍上面的灰塵，

“仇恨解決不了問題，只會讓你們困在過去。”

這句話像針，刺中了章魚魚人最痛的地方。他瞪著眼，想說什么，卻被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打斷。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一個戴著王冠、披著紅色披風的魚人走了過來。

他長著金色的魚尾，面容威嚴，左眼戴著黑色眼罩，正是魚人島的國王，尼普頓。

尼普頓身后跟著三個健壯的魚人戰士，顯然是王室護衛。

他的目光掃過地上的魚人，又落在燼身上，眼神復雜——有警惕，有驚訝，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

“這位客人，”尼普頓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在魚人島動手，不太合規矩吧？”

燼看著這位國王，沒有隱瞞：“他們先動手的。”

章魚魚人急忙喊道：“國王陛下！是這人類闖到魚人街挑釁……”

“夠了。”

尼普頓打斷他，眼神嚴厲，“阿爾貝，我警告過你們多少次，不許再隨意襲擊人類。”他轉向燼，微微頷首，

“抱歉，讓客人見笑了。魚人街的孩子們……心里的傷還沒好。”

他的語氣里帶著疲憊，卻沒有偏袒，顯然在努力維持著魚人島的平衡。

燼看著這位國王，想起記憶里他對人類的包容，和對和平的渴望。他搖了搖頭：“小事而已。”

尼普頓看著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你的船……是香波地的雷利先生鍍的膜吧？只有他能做出這么完美的工藝。”

“是。”

尼普頓笑了笑，敵意散去不少：“雷利先生的朋友，應該不是惡人。

如果不介意的話，可否隨我去龍宮城一坐？嘗嘗我們魚人島的特產，就當是……為剛才的沖突賠罪。”

周圍的魚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魚人街的幾個魚人，臉上寫滿難以置信——國王竟然邀請一個“打了魚人街的人類”去龍宮城？

燼想了想，點了點頭。他對魚人島的歷史和現狀確實好奇，與國王交談或許能得到更多信息。

尼普頓對護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處理地上的魚人，自己則帶著燼，朝著中心的龍宮城走去。

陽光透過氣泡，在兩人身后投下長長的影子——一個是背負著種族傷痛的國王，一個是來自海面的旅人，他們的身影在魚人街的入口處交匯，像一道無聲的和解信號。

魚人島的風，似乎比剛才柔和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