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啊！”

尖叫聲響徹閣樓，雪白之軀墜到床下，連滾帶爬的逃離床榻。

宣威聞聲破門而入，一眼便瞧見地上的雪白，目光沒有絲毫留戀，循著女人爬出的血跡，最后定格在床榻之上。

薄紗輕飄，馮盛的身影若隱若現，宣威一個箭步上前，扯開紗帳，不由眼皮一顫。

只見馮盛的喉嚨被割開，血浸透了大半床榻，而且雙臂扭曲僵直，肘子都碎了。

宣威背脊一涼，不寒而栗。

他雖在隔壁休憩，卻不會沉睡，前半夜公子與女人的嬉戲聲還聽得一清二楚，可何時被人謀害，他竟全然不知。

甚至連睡在枕邊的女人，也毫無察覺。

“昨晚有聽到動靜嗎？”

女人早已慌神，雙手遮住羞處，不停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宣威一咬牙，踹飛一把椅子，椅子于空中驟然崩碎。

“到底是誰，竟然謀害公子！得先將事告知家主。”

……

斬妖司衙門，訓練場上。

十數準軍侯整齊陣列，開始了為期兩個月的特訓。

只有最終通過嚴苛的考核，方可真正跨入斬妖司大門。

校尉王群照冊念出一個個名字，然后抬一眼記住各人長相，一直念到陸羽。

“陸羽。”

“陸羽？”

王群連著叫了兩聲，發現陣列中無人回應。

“此人與誰同住？”

徐青連忙抬手，“回王校尉，卑職和他同住一院。”

“他人呢？”

“昨天看到楊校尉叫走他，就沒見過。”

“老楊？”

手夠長的，這就等不及了。

王群自然知道陸羽這個名字的特別，也能猜到楊弘全找陸羽的原因。

斬妖司四部哪次不是死死盯著拔擢，只要有個稍有天分的人冒頭，就要搶上一搶，姓楊的顯然是想近水樓臺先得月。

不能總當自己是大絳關來的，就我行我素吧，有機會得參他。

“徐青，那你知道陸羽做什么去了嗎？”

徐青搖搖頭，胡亂猜測一句，“興許是斬妖去了。”

場中頓時一陣哄笑。

笑聲還沒停止，就有人突然看見了陸羽。

“王校尉，陸羽來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陸羽正從訓練場邊道上走過，雙手各提著一坨毛團。

“他手里是什么？”

徐青瞇著眼看，忽地眼皮一跳。

這東西，不就是昨日陸羽手里提著的妖物么。

今天又來，還倆！

“是狗頭妖物！”有人辨認出來，驚呼一聲。

“他還真去斬妖了。”

“還以為徐青說笑呢。”

徐青訕笑：他本來就是說笑呀。

王群看著直奔兌功偏殿的陸羽，眉頭不由蹙起。

昨日一頭，今日兩頭，小子這般能耐？

話說他哪來的妖物蹤跡？

楊弘全！一定是他！

還真是煞費苦心，出手闊綽啊，為了拉攏新人竟然把功績都散給了他。

要是這樣，那他偏還不能讓他如愿了。

畢竟人才嘛，他鎮獄堂也不能錯過呀。

陸羽徑直來到兌功處，將妖物往槽里一扔。

青衣伍瓊一抬頭，便撞見陸羽目光。

“記功。”

“誒？又是你，你又斬妖了？”

陸羽微微點頭，遞上腰牌，“運氣不好，又碰上了。”

伍瓊看著狨妖尸體，露出個奇怪表情：到底是誰運氣不好？

檢查一番，開始記錄。

“這頭狨妖已是凡胎中等水平，記丁中一筆，丁下一筆。”

“伍姑娘，請問一下，斬妖司有沒有那種介紹煉精境的書？”

伍瓊閃過一絲訝異，難道他要準備沖擊煉精境了？

她揚筆在指尖旋了一圈，臉上露出自信微笑。

“修行常識一般不會專門載于書冊，陸軍侯若有疑問，小女子倒可幫忙解答一二。”伍瓊笑盈盈地遞回腰牌。

陸羽接過，淡淡道：“不用了，多謝。”

隨后拱手作別。

瞧著陸羽果斷離去的背影，伍瓊英眉倒蹙。

突然陸羽又回來了，她立刻換回那副自信笑臉。

“請問獵魔堂怎么走？”

“你就問這個？”

“不然呢？”

伍瓊勉強保持微笑，不咸不淡回話：“主殿后面最右邊的閣樓。”

“多謝！”

陸羽再次拱手，折向殿后，留下一臉無奈的伍瓊。

陸羽轉頭來到獵魔堂，為尋楊弘全而來。

楊哥既是他的斬妖司領路人，陸羽對他也有種一見如故的親切感，煉精境相關的事，還是麻煩楊哥比較好。

不熟悉的人，還是不要落下什么人情。

獵魔堂內人頭攢動，行色匆匆，與外邊的冷清大不相同，顯然人人各行其事，說明妖魔事件不在少數。

果然沒到一定層次，就無法擁有相應的認知，就妖魔之事而言，生長在武康郡城內的陸羽，記憶中也只有零星傳聞。

“是不是一下子覺得身邊盡是妖魔？”

身后傳來熟悉聲線，陸羽回眸，沖楊弘全一禮。

“是有些詫異。”

“這世道遠沒常人想的太平，武康郡也是如此，不然也不會抽調我到此了。”

“為何我此前幾乎沒有聽說過妖魔之事？”陸羽道出心中疑惑。

“過去這些年是比較安穩，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記憶，人呀通常過個十幾年安穩日子，就以為會一直安穩下去，忘了以前的遭遇和苦難，但斬妖司卻一刻不能放松。”

楊弘全邊走邊說，帶陸羽直接穿透閣堂，走到了后院。

后院曲徑通幽，芳草萋萋，竟是一處別致園林，這辦公環境真不賴。

楊弘全走進一處亭子，往飛來椅上一坐。

“找我何事？”

“我昨夜替兄弟守衛，結果撞見兩頭狨妖，都被我斬了。”

“錄功了嗎？”

陸羽點點頭，意有所指地點明：“另外一件事，我懷疑府衙里有人想暗害我兄弟，而且此人可能與妖魔有染。”

楊弘全聞言眉頭一挑，“你是想說馮際勇嗎？那我也跟你說個事，他侄兒昨夜死了。”

陸羽一愣，又瞬間回神。

“這有什么聯系嗎？”

“馮盛實際上是鐵顎幫的幕后東家，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秘事，馮盛其實是馮際勇過繼給他大哥的，所以馮際勇是馮盛的親生父親。”

陸羽聽著，看著楊弘全，表面是疑惑，內心卻已波瀾起伏。

黎明前發生的事，現在不過剛過點卯時間，獵魔堂竟然已經收到情報了。

而且，馮盛過繼這么重要的事，徐青怎么沒說！

真是坑啊，叔侄的仇和父子的仇，那能一樣嗎？何況馮盛是獨子，如此一來豈不是斷了馮氏的種。

昨天馮際勇不過是丟些臉面，晚上馮盛就敢派狗頭狨妖襲擊丁家兄妹，現在馮盛死了，很難想象沉穩謹慎的馮際勇會不會性情大變。

不出意外，他很快就會懷疑到他身上。

馮盛的現世報還沒隔夜，屬于陸羽的“現世報”恐怕也不會太久。

陸羽自己還好，茄子哥可就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