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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初見墮仙

青銅鑼冰涼,沉甸甸地壓在陳玄掌心。不是廟會里那種喧鬧的響器,更像古戰(zhàn)場遺落的盾牌殘片,邊緣磨損得圓鈍,中心卻凝著一小片幽暗的光滑。他站在山巔的斷崖邊,腳下是翻滾的、濃得化不開的夜霧,吞沒了來時的路。頭頂,一輪孤月懸著,慘白,清冷,光像是結(jié)了冰渣,潑灑下來,卻穿不透腳下這片混沌的黑暗。只有這片斷崖,被月光洗得一片慘淡的銀白,像個孤島。

風很硬,帶著深山里特有的、刺骨的陰寒,卷著崖邊稀疏的枯草,發(fā)出嗚嗚的聲響,鉆進他單薄的衣領(lǐng)。陳玄深吸一口氣,那空氣里似乎也浸滿了冰冷的露水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舊氣息,像塵封千年的地窖被撬開了一條縫。他需要路,一條穿過這片混沌的路。師父模糊的指點在腦中回響:“…心燈引路,以器載之…月華可作引…”

就是這里了。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那面沉重的銅鑼平放在冰冷的巖石上。巖石粗糙的表面硌著銅鑼的邊緣。月光落在銅鑼中心那片光滑處,竟像水銀般微微晃動、匯聚。陳玄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著體內(nèi)一絲微弱卻精純的法力,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屏住呼吸,眼神專注得近乎凝固,手指懸在銅鑼光滑的圓心之上,遲遲不敢落下。這不是畫符,更像是在一片虛無的深淵邊緣試探。指尖的法力微光在月光下幾乎看不見,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那點微弱的熱流在指腹下脈動。

終于,他動了。指尖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決絕,輕輕點觸在冰涼的銅鑼中心。

滋——

一聲極其細微、卻清晰得令人心悸的摩擦聲響起。指尖劃過銅鑼光滑的表面,竟沒有留下任何墨跡或刻痕,反而像是在吸收、在引導(dǎo)!那輪慘白月亮的光華,如同被無形的漏斗牽引,絲絲縷縷、爭先恐后地匯聚到他指尖劃過的地方!

他手腕極其穩(wěn)定地移動著,勾勒著一個極其古老、極其繁復(fù)的符文軌跡。每一筆落下,銅鑼表面被劃過的地方,就驟然亮起一道纖細、凝練的銀白光線!那光線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仿佛截取了一段最精純的月魄,帶著刺骨的寒意和一種非塵世的空靈。隨著他指尖的游走,銀線在銅鑼上蜿蜒、轉(zhuǎn)折、勾連,一個由純粹月光構(gòu)成的、復(fù)雜玄奧的符文,在冰冷的金屬表面迅速成形!它散發(fā)著清冷、寂寥的光芒,像一個微縮的、活著的月亮,鑲嵌在這塊沉甸甸的銅盤之上。

最后一筆,回鋒收束!

嗡——!

銅鑼上那個由月光凝成的符文猛地一亮!亮度驟然提升了數(shù)倍,將整個斷崖照得纖毫畢現(xiàn),陳玄的影子被猛地拉長,扭曲地投在身后的山壁上。符文不再是靜止的圖畫,它仿佛擁有了生命,內(nèi)部的銀白光流在瘋狂地流轉(zhuǎn)、奔涌!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從符文中心爆發(fā)出來,頭頂那輪孤月似乎猛地一暗,仿佛它積蓄了億萬年的清輝,在這一刻被強行攫取、壓縮!

轟!??!

一道無法形容其色澤的光柱,純粹、凝聚、蘊含著難以想象的月華之力,如同開天辟地的巨斧,猛地從銅鑼上的符文中沖天而起!它撕裂了濃稠的黑暗,筆直地刺向深紫色的天穹!光柱的邊緣,空氣劇烈地扭曲、沸騰,發(fā)出無聲的嘶鳴。

光柱的盡頭,并非指向月亮,而是狠狠地撞在斷崖前方那片無邊無際、翻滾不休的混沌黑暗之上!

嗤啦——!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進了冰冷的油脂。那片亙古不化的混沌,被這道月光利刃硬生生地剖開了!黑暗劇烈地翻滾、退縮、蒸發(fā),發(fā)出沉悶痛苦的咆哮。一個洞口,不,更像是一道被強行撕開的、不規(guī)則的巨大裂隙,在混沌中豁然洞開!

光柱穿過裂隙,如同探照燈般,筆直地投射在裂隙之后的地面上。

光柱籠罩之處,顯露出地面——一條狹窄得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徑。小徑由一種深黑色的、仿佛浸透了墨汁的泥土構(gòu)成,濕漉漉的,在月華光柱的照射下,泛著油膩膩的幽光。小徑兩旁,是翻滾涌動的、濃得如同實質(zhì)的灰白色霧氣,像兩堵沉默而充滿惡意的活墻,將這條小路死死夾在中間。霧氣不停地翻卷著,偶爾凝成一只只模糊的、痛苦嘶吼的手的形狀,又迅速消散。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氣息,從那條小徑上,從兩旁翻滾的霧氣里,洶涌地撲了出來!那是腐爛的泥土、深埋的尸骨、還有某種…陳玄無法理解的、屬于時間本身的、極其古老的霉敗味道。這氣息冰冷、粘稠,帶著強烈的侵蝕性,瞬間灌滿了他的口鼻,直沖腦髓。

光柱在持續(xù),維持著這條裂隙的存在,像一根支撐天地的光柱。小徑靜靜地躺在光柱下,向前延伸,盡頭迅速沒入兩旁濃霧的深處,一片漆黑。

引路符成了。

陳玄看著那條在慘白光柱下顯得異常詭異的小徑,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肋骨。指尖還殘留著剛才繪制符文時,銅鑼那冰冷的觸感和月光灼燒般的刺痛。他咽了口唾沫,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那股腐土和朽敗的氣息還頑固地堵在喉嚨里。

沒有退路了。師父只說了入口在這斷崖混沌,沒說回頭路怎么走。他深吸一口氣,那腐朽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葉生疼。他彎腰,雙手用力抓住那面沉重的銅鑼邊緣。銅鑼入手冰涼刺骨,月光符文的光芒映在他的臉上,一片慘白。他咬了咬牙,猛地發(fā)力,將銅鑼從巖石上拔了起來。

就在銅鑼離開巖石表面的剎那——

轟?。?!

那道支撐著裂隙的巨大光柱,如同被抽去了根基的擎天玉柱,瞬間崩潰!刺眼欲盲的月華猛地向內(nèi)收縮、坍縮成一個極亮的光點,隨即徹底熄滅!斷崖上刺目的光芒消失了,只剩下頭頂那輪孤月投下的慘淡清輝。

前方,那道被強行撕開的混沌裂隙,失去了光柱的支撐,邊緣的黑暗如同饑餓的活物般瘋狂地反撲、愈合!翻滾的灰霧劇烈地涌動、擠壓,發(fā)出沉悶如巨獸低吼般的轟鳴!那條濕漉漉的黑色小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兩側(cè)涌來的濃霧吞噬、淹沒!

快!

陳玄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字。他抱著沉重的銅鑼,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那即將閉合的裂隙猛撲過去!冰冷的、帶著強烈霉味的霧氣瞬間包裹了他,像無數(shù)只濕冷粘膩的手拍打在身上。他能感覺到身后裂隙愈合時帶起的猛烈氣流,如同巨獸合上了嘴巴。

他踉蹌著沖進了濃霧,腳下猛地一滑,踩上了那條濕滑油膩的黑色小徑。身后的混沌徹底閉合,隔絕了斷崖上最后一絲月光和氣息。整個世界,瞬間只剩下腳下這條狹窄的、散發(fā)著腐臭的泥徑,和兩旁無邊無際、翻滾涌動的灰白色濃霧。

寂靜。

一種令人窒息的、絕對的寂靜降臨了。連自己的心跳聲都顯得異常遙遠、模糊。只有濃霧無聲地翻滾、流淌,像一條渾濁的、緩慢移動的河流。腳下的黑泥又軟又滑,每一步踩下去,都發(fā)出“噗嘰”一聲輕微的、令人牙酸的粘膩聲響,抬腳時還帶著一股微弱的吸力,仿佛這路本身在試圖挽留他。那股腐朽陰冷的氣息更加濃郁了,無孔不入地鉆進他的毛孔,滲入骨髓。

他抱著銅鑼,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銅鑼的邊緣冰冷地硌著他的手臂。霧氣濃得化不開,視線被壓縮到極限,只能勉強看清腳下不到三步遠的黑色泥濘。再往前,就是一片翻涌的、未知的灰白。他感覺自己像一只掉進墨水瓶的螞蟻,在這片混沌的腸道里盲目地蠕動。

沒有方向。沒有盡頭。只有這條似乎永遠走不完的、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泥濘小徑。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只有腳下不斷重復(fù)的“噗嘰”聲和自己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作伴。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體越來越冷,抱著銅鑼的手臂開始發(fā)酸發(fā)僵。就在他幾乎要被這永恒的單調(diào)和死寂逼瘋時——

前方,濃得如同凝固牛奶的灰霧深處,極其突兀地,極其微弱地,亮起了一點光。

不是月光那種清冷慘白的光。那光,是暖黃色的,非常微弱,在濃霧中艱難地搖曳著,像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一點,兩點,三點……微弱的光點,在濃霧中極其艱難地透出一點模糊的暖色輪廓。

陳玄的腳步猛地頓住了。心臟在那一瞬間幾乎停止了跳動,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有光!在這片死寂的混沌里,竟然有光?是人?還是……別的什么東西?巨大的驚疑和一絲難以抑制的、絕境逢生的微弱希望,瞬間攫住了他。他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銅鑼,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稍微鎮(zhèn)定了一點。他放輕腳步,屏住呼吸,像一只受驚的貓,小心翼翼地朝著那幾點微弱光亮的方向挪去。

每靠近一步,那暖黃色的光點就清晰一分。它們并非靜止,而是在極其緩慢地移動著,光暈的邊緣在濃霧中暈染開模糊的漣漪。同時,一種新的聲音,極其細微、極其吃力的聲音,穿透了粘稠的寂靜,斷斷續(xù)續(xù)地飄了過來。

嚓…嚓…嚓……

那是硬物摩擦的、帶著明顯阻澀感的聲音。一下,又一下,間隔很長,透著一股令人煩躁的艱難和徒勞。

陳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更加小心地靠近,借著那微弱光暈的指引,終于勉強看清了霧中的景象。

是幾個人影。

幾個穿著寬大、樣式極其古老袍服的人影。袍服的顏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難以分辨,似乎是深灰或者藏青,上面布滿了大塊大塊深色的、像是污漬又像是破損的痕跡。袍袖寬大得有些不合時宜,在濃霧中無風自動,帶著一種詭異的飄忽感。他們背對著陳玄的方向,圍成一個松散的半圓,身體微微佝僂著,姿態(tài)僵硬。每個人都伸著一只手,手里似乎握著什么東西,正對著中心那幾點微弱搖曳的光源。

那光源,是蠟燭。

幾根纖細的、似乎快要燃盡的白色蠟燭,被極其不穩(wěn)地握在幾只枯瘦、毫無血色的手中。燭火微弱得可憐,在濃稠得如同實質(zhì)的霧氣壓迫下,艱難地跳躍著,火苗被壓得扁扁的,隨時可能熄滅。那暖黃的光暈,僅僅只能照亮持燭者枯槁的手腕和一小片袍袖,更遠的地方依舊被濃霧吞噬。

而那“嚓…嚓…嚓…”的摩擦聲,正是來自其中一個人。他側(cè)對著陳玄的方向,枯枝般的手指正極其費力地、一下又一下地,刮擦著一個暗紅色的、像是竹筒又像是骨筒的引火折子!刮擦的動作僵硬而緩慢,每一次都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引火折子頂端那點用于引燃的、特制的火絨,在這樣緩慢無力的刮擦下,只是冒起幾縷幾乎看不見的、帶著刺鼻硫磺味的青煙,別說火星,連一點微紅的熱度都欠奉。

其他幾個人影,如同石雕般僵硬地圍在四周,他們的頭顱微微低垂,寬大的袍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能看到一點緊繃的下頜線條。他們的身體紋絲不動,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凝固在那幾簇隨時會熄滅的、微弱的燭火上。一種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絕望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貪婪?彌漫在這小小的光圈周圍。

陳玄停在幾步之外,濃霧在他身前無聲地流淌。他抱著冰冷的銅鑼,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著,撞得肋骨生疼。眼前的景象詭異到了極點。這些穿著古袍的人是誰?他們在這片混沌里點蠟燭做什么?那引火折刮擦的聲音,每一下都像刮在他的神經(jīng)上,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徒勞和絕望。

怎么辦?繞過去?還是……他低頭看了看懷里沉重的銅鑼,又看了看前方那點隨時可能被濃霧撲滅的微弱燭光,以及那幾個在絕望中徒勞掙扎的身影。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沖動,或者說是一種來自現(xiàn)代人骨子里的、近乎本能的習慣,驅(qū)使著他。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腐臭的空氣,壓下心頭的悸動和莫名的寒意,向前又踏了一步。

這一步,踩在濕滑的黑泥上,發(fā)出了輕微的“噗嘰”聲。

嚓…嚓…嚓……

那刮擦引火折的聲音,毫無征兆地,戛然而止。

如同按下了暫停鍵。那僵硬、緩慢、徒勞的刮擦聲消失了。濃霧中只剩下蠟燭火苗在微弱氣流中搖曳的、幾乎聽不見的“噗噗”聲。

圍著燭火的幾個古袍身影,像是被無形的線猛地扯動了一下。他們的身體,極其僵硬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了過來。

寬大的、沾滿深色污漬的袍袖隨著轉(zhuǎn)身的動作無聲地拂過濃霧。兜帽下陰影籠罩的臉龐,一點點地,從側(cè)面轉(zhuǎn)向陳玄的方向。

陳玄的心臟驟然縮緊,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他下意識地抱緊了懷里的銅鑼,冰冷的金屬邊緣硌得他手臂生疼,卻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最先完全轉(zhuǎn)過來的,是那個一直在費力刮擦引火折的身影。兜帽的陰影很深,幾乎遮住了他上半張臉。陳玄只能看到一張極其枯瘦、毫無血色的下巴,皮膚緊緊包裹著嶙峋的骨頭,呈現(xiàn)出一種死氣沉沉的灰敗色。下巴上的皮膚布滿細密的、如同干涸河床般的深紋。他的嘴唇很薄,緊緊地抿成了一條毫無生氣的直線,顏色是詭異的青紫色。

他的手里,還緊緊攥著那個暗紅色的引火折,枯瘦如雞爪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著死白。

另外幾個身影也陸續(xù)轉(zhuǎn)了過來。他們的動作同樣僵硬、滯澀,仿佛關(guān)節(jié)生了銹。寬大的兜帽下,只能看到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偶爾在搖曳的燭光邊緣,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光點一閃而逝,像深潭里沉浮的磷火,冰冷而空洞。他們的身體微微前傾,一種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zhì)的潮水,瞬間從那幾點微弱的燭光周圍彌漫開來,沉甸甸地壓在陳玄的胸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沒有聲音。沒有質(zhì)問。只有沉默。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帶著冰冷的審視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饑餓”感。仿佛陳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突然出現(xiàn)在餓殍面前的、散發(fā)著熱氣的肉。

陳玄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感覺自己像被一群藏在陰影里的、擇人而噬的野獸盯上了。喉嚨發(fā)干,想開口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聲帶像是被凍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抱著沉重的銅鑼,承受著那幾道從兜帽陰影下投射而來的、冰冷刺骨的目光。

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那幾簇微弱的燭火還在徒勞地跳躍,映照著幾張隱藏在陰影下的、如同枯木般的下巴和緊抿的青紫嘴唇。

那個拿著引火折的身影,極其緩慢地、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他那只枯瘦的手,像是生銹的機械臂,極其滯澀地抬了起來,朝著陳玄的方向,極其輕微地勾了勾食指。動作幅度很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陳玄的心猛地一沉。是叫他過去?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懷中沉重的銅鑼。不行,這東西不能離身。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謶窒癖涞纳呃p繞著心臟,但一種更強烈的、想要擺脫這詭異僵局的沖動占了上風。他需要溝通,需要知道這是什么鬼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了對方手中那個毫無用處的引火折上,又掃過那幾簇在濃霧中艱難求存的、隨時會熄滅的蠟燭火苗。

一個極其大膽,或者說極其愚蠢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他空出一只手——那只手因為緊張和寒冷而微微顫抖著——伸進了自己登山服的內(nèi)側(cè)口袋。指尖觸碰到一個熟悉的、冰冷的金屬長方體。他摸索著,將它掏了出來。

一個銀色的、邊緣有些磨損的防風打火機。

這玩意兒在他那個世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此刻在這片混沌的濃霧里,在這群穿著古舊袍服的詭異身影面前,卻顯得無比突兀,甚至有些…荒謬。

陳玄咽了口唾沫,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他盡量讓自己的動作顯得自然,但其實僵硬得像個提線木偶。他向前又挪了一小步,離那個拿著引火折的身影更近了一些。濃重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幾乎讓他窒息。

他伸出手臂,將那個銀色的防風打火機,朝著對方遞了過去。動作小心翼翼,帶著點試探的意味。打火機冰冷的金屬外殼在燭光下反射出一點微弱的光澤。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這個小小的、陌生的金屬物件上。兜帽下的陰影似乎更加濃重了,那幾雙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如果那真的是眼睛的話),仿佛在死死地“釘”著打火機??諝饽塘?,連燭火都仿佛停止了跳動。

那個拿著引火折的身影,枯瘦如柴的手指,極其緩慢地松開了那個暗紅色的、無用的筒子。引火折“啪嗒”一聲輕響,掉落在腳下濕滑的黑泥里,濺起幾點微小的泥漿。他那只手,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緩慢,抬了起來,伸向陳玄遞過來的打火機。

他的動作很慢,很小心,仿佛怕驚擾了什么,又像是在確認這陌生之物的真實性??菔莸闹讣鈳е环N死尸般的灰敗色澤,微微顫抖著,終于觸碰到了打火機冰涼的金屬外殼。

冰冷的觸感似乎讓他微微一滯。隨即,他那枯枝般的手指猛地收攏,用一種與其僵硬姿態(tài)完全不符的力量,一把將打火機攥在了掌心!力道之大,指關(guān)節(jié)瞬間繃緊,發(fā)出細微的“咯吱”聲,仿佛那不是打火機,而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握著打火機,枯瘦的手微微顫抖著。寬大的兜帽低垂,陰影完全籠罩了他的臉。他似乎在“看”著掌中之物,又似乎在感受著它冰冷的金屬質(zhì)感。時間再次變得粘稠而漫長。

終于,他那一直緊抿的、青紫色的薄唇,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嚅動了一下。

一個嘶啞、干澀、像是兩塊粗糙的砂紙在摩擦的聲音,極其突兀地,撕裂了濃霧中的死寂:

“何…物?”聲音極其滯澀,像是許久許久未曾開口說過話,帶著一種非人的質(zhì)感,每個音節(jié)都摩擦著陳玄的耳膜。

陳玄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強迫自己開口,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fā)緊:“打…打火機。點…點火的?!彼M量用最簡單的詞,一邊說,一邊伸出空著的左手,做了個按壓的動作,“按這里…就有火?!?

兜帽下的陰影似乎微微動了一下。攥著打火機的那只枯手,也極其輕微地調(diào)整了一下握姿,粗糙冰冷的拇指,帶著一種近乎朝圣般的試探和猶疑,緩緩地移向打火機頂部那個小小的金屬滾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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