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渾濁的污水裹著小腿,寒意如同毒蛇,順著骨頭縫往上鉆。下水道里腐敗凝結的空氣,混雜著新鮮濃烈的血腥味,沉重得讓人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淤泥。陳默手中的強光手電光束,如同舞臺追光燈,死死釘在角落那個蜷縮的身影上。
那張猛地轉(zhuǎn)向他們的臉,在刺眼白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非人的慘白和扭曲。失血過多導致的蒼白,混雜著污泥和漸漸凝固的暗紅血痂,五官因劇痛而痙攣。但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瞳孔在強光刺激下痛苦地放大,卻并非全然渙散。就在對上陳默視線的那零點幾秒,一種極度復雜、幾乎炸裂的情緒瞬間點燃了那瀕死的瞳孔——驚駭,難以置信,還有一絲……恍然大悟?
這張臉,陳默太熟悉了。無數(shù)次深夜翻看的卷宗,一次次案情分析會上被標記為重點嫌疑目標的頭像,刑偵總隊內(nèi)部通緝令上的照片碎片——蝮蛇麾下最危險的影子,代號“變色龍”!一個如同水銀般難以捕捉、精于偽裝、屢次在關鍵時刻制造混亂并成功脫身的幽靈!
“是……”變色龍的喉嚨里艱難地滾出一個模糊的音節(jié),伴隨著血沫涌出。他的嘴唇劇烈翕動,目光死死鎖住陳默,仿佛要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穿透那燈光,將某個驚天的秘密烙印進陳默的腦海。那不是對警察身份的恐懼,更像是對陳默這個人本身,或者說他所代表的某種真相,感到一種源自骨髓的、壓倒性的驚怖!
噗——
一大股帶著氣泡的、滾燙的鮮血猛地從他口中噴濺出來,如同一個戛然而止的休止符。眼中那驟然爆發(fā)的驚駭如同被瞬間掐滅的火焰,只留下一片迅速擴散的、死寂的灰白。他痙攣的身體陡然松弛,如同一只被抽去了所有骨頭的破麻袋,頹然地滑倒在冰冷的污水中,濺起一片骯臟的水花。只有那染著廉價深藍色的頭發(fā),在渾濁的水面上無力地漂浮了一下,隨即沉入幽暗。
“心跳停止!瞳孔擴散!”緊隨陳默滑下來的隊員立即上前,手指搭上變色龍的頸動脈,幾秒后急促報告。另一名隊員迅速警戒四周,槍口指向下水道深不見底的黑暗深處,槍燈在濕滑的墻上掃出晃動不安的光斑。
陳默站在原地,冰冷的污水浸透了他的褲管和靴子,寒意刺骨。但他的神經(jīng)卻像被架在火上炙烤,耳中是下水道污水緩慢流淌的嗚咽,眼前反復回放著變色龍臨死前那驚駭欲絕的眼神和未能出口的話語。那個眼神里包含的信息量,沉重得如同這污穢下水道的頂蓋,轟然壓下。
“封鎖現(xiàn)場!保護尸體!通知法醫(yī)和勘查組立刻下來!通知雷隊,目標身份確認,代號‘變色龍’,已死亡!”陳默的聲音異常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碎石?!爸攸c勘查尸體傷口、隨身物品,以及……他最后看的方向!特別注意他是否試圖在身上或附近留下信息!”他強調(diào)。變色龍臨死前的動作絕非無意識,那只松開的手垂落的位置,或許藏著什么。
手電光再次掃過變色龍滑倒的位置。陳默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捕捉著每一絲痕跡。突然,光束停在變色龍左手滑落時按過的下水道側(cè)壁。那里糊著一層油膩的污垢和苔蘚,但在強光直射下,一片苔蘚似乎被剛剛用力蹭過,露出下面相對干凈的水泥壁面。就在那片被蹭開的泥污邊緣,幾個極其微弱的、幾乎被水流浸花的刻痕,映入陳默眼簾!
那不是文字!更像是指甲在極度虛弱和匆忙中,硬生生劃出來的符號!一個歪歪扭扭的數(shù)字“9”,緊接著似乎是一道短促的斜線,后面跟著一個勉強能辨認的……圓圈?或者一個沒有閉合的“0”?
9/0?
9區(qū)?零號?還是某種坐標的片段?亦或……一個未完成的死亡留言?
陳默的心臟猛地一縮?!芭恼眨」潭ㄟ@里的每一寸墻面痕跡!尤其是這個符號!快!”他聲音低沉而急促,自己則立即蹲下身,不顧污穢,小心翼翼地用戴著手套的指尖,極其輕微地拂開那片區(qū)域附近更厚的污泥苔蘚,試圖尋找更多線索。
與此同時,金屬打包廠地下深處。
“目標‘蝮蛇’!控制!”山魈嘶吼的報告聲在硝煙彌漫的狹窄通道里回蕩,帶著粗重的喘息和勝利的激越。他膝蓋如同千斤鐵砧,死死頂在蝮蛇的后心,后者那條被狙擊子彈貫穿的右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鮮血浸透了黑色的作戰(zhàn)服袖管,滴落在冰冷骯臟的地面上。精鋼手銬深深陷入腕部皮膚。
蝮蛇的臉被狠狠摁在布滿油污和銹屑的地面上,口鼻被擠壓變形,發(fā)出痛苦的、如同野獸般的嗚咽和粗喘。但那雙被戰(zhàn)術靴踩壓著的眼睛,在最初的劇痛和爆震彈造成的眩暈過后,卻透出一種令人極度不安的、淬毒般的冷靜。那不是絕望,更像是蟄伏,一種在劇痛中依舊高速運轉(zhuǎn)的冰冷計算。
“拆彈組!立刻接手爆炸裝置!二組,傷員和裝置移交后,原地待命警戒!”雷烈的聲音穿透通訊器,如同磐石般穩(wěn)定,壓制著所有嘈雜。指揮車內(nèi),代表著爆炸裝置的紅點被迅速標記為“已初步控制”,但依舊危險地閃爍著。“山魈!立刻搜查目標全身!一寸都不要放過!確認有無遙控或自殺裝置!把他給我弄上來!”
“明白!”山魈應道,下手更加干脆利落。另一名特警隊員粗暴地撕開蝮蛇的戰(zhàn)術背心,雙手如同冰冷的機器,迅速而徹底地搜過每一個口袋、夾層、領口、袖口、褲腳、鞋底……任何可能藏匿致命物品或微型通訊器材的角落。戰(zhàn)術匕首、備用彈匣、兩枚微型破片手雷、一小捆高爆炸藥引信、幾塊濃縮能量棒、一卷極細的金屬線、甚至還有一根打磨尖銳的骨刺……一件件充滿死亡氣息的物品被搜出,扔在一邊的地上。沒有遙控器,沒有自殺裝置。
山魈最后用力扳開蝮蛇緊咬的牙關,強光手電照射進去仔細檢查?!翱谇桓蓛簦 彼麍蟾娴?,隨即對著蝮蛇的耳孔和鼻腔也進行了快速檢查,“未發(fā)現(xiàn)異物!”他這才稍稍松了口氣,但眼神依舊警惕如鷹。
“帶走!”山魈喝道。兩名隊員粗暴地將蝮蛇從地上拖拽起來。蝮蛇的右臂軟軟垂著,每一次牽扯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痛苦,但他只是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壓抑不住的悶哼,身體因劇痛而抽搐痙攣,臉色慘白如紙,冷汗如同小溪般淌下,混合著臉上的污跡和血跡。他幾乎無法站立,完全是被兩名強壯的隊員架著,雙腳拖地,踉蹌著被押向通道入口。他那雙淬毒的眼睛掠過通道盡頭那片黑暗,掠過山魈的臉,掠過地上搜出的那些屬于他的“工具”,最后落在通道深處那個被拆彈組小心翼翼圍攏的、閃著綠燈的金屬方塊上。他的嘴角極其微弱地、痛苦地向上抽搐了一下,瞬間即逝,快得如同幻覺。
“說!引爆指令是什么?倒計時還剩多少!”
審訊室的強光燈如同小太陽,將冰冷的金屬桌子和椅子上戴著手銬腳鐐的蝮蛇籠罩在刺眼的白光中。他右臂的傷口已被臨時包扎止血,但疼痛依舊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臉色灰敗,嘴唇干裂。汗水浸濕了他額前的亂發(fā),一縷縷貼在皮膚上。
雷烈如同一座移動的火山,巨大的壓迫感充斥整個狹小空間。他雙手撐在金屬桌面上,身體前傾,陰影完全籠罩住蝮蛇,聲音低沉而兇戾,每一個字都像帶著棱角的石塊砸過去:“那個金屬盒子!綠燈!它在等什么信號?無線電?定時?還是你們約定的時間點?!”
蝮蛇艱難地抬起眼皮,長時間強光照射讓他的瞳孔收縮成針尖,眼神渙散又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疲憊。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水……給口水……”
雷烈猛地一拳砸在金屬桌子上!
“哐——!”
恐怖的巨響在密閉空間里炸開,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蝮蛇的身體本能地劇烈一抖,牽動傷口,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氣,牙關緊咬。
“水?!”雷烈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下面埋著足以把半個街區(qū)送上天的東西!還有我的人!我的兄弟!你跟我說水?!我現(xiàn)在就可以讓你嘗嘗自己的血是什么味道!”他眼中噴涌著狂暴的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對方撕碎。時間就是生命,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著那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將所有人化為齏粉!
蝮蛇被這雷霆般的暴怒震懾住,渙散的眼神里終于掠過一絲真實的、對眼前這個狂暴巨獸的恐懼。他急促地喘息了幾下,喉結滾動,嘶聲道:“……倒計時……是……機械發(fā)條和電子雙模……綠燈……是待機……啟動后……才會變紅……”他斷斷續(xù)續(xù),每一個詞都像是從肺里擠出來的?!爸灰灰苿印唤邮仗囟ā皖l無線電指令……它……它暫時安全……”
“暫時?!”雷烈眼中的血絲更盛,幾乎要崩裂,“倒計時設定時間是多少?特定低頻指令的發(fā)射源在哪?!”他逼近一步,巨大的壓迫感幾乎讓空氣凝固。
蝮蛇喘息著,劇烈的疼痛和失血讓他思維混亂,雷烈狂暴的逼問更讓他精神瀕臨崩潰?!啊瓡r間……時間……”他眼神混亂地轉(zhuǎn)動著,似乎在記憶碎片中艱難搜索,“……四……四小時……從……從綠燈亮起……”他猛地咳嗽起來,牽動傷口,身體蜷縮。
雷烈瞳孔驟然收縮!四小時!從發(fā)現(xiàn)裝置綠燈亮起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將近三小時!時間所剩無幾!
“低頻指令源!發(fā)射器在哪?!在誰手里?!”雷烈的聲音如同鋼刀,抵在蝮蛇的喉嚨上。
“……‘信鴿’……是‘信鴿’……指令在他手上……”蝮蛇痛苦地用左手按住包扎處,汗水如同雨下,“他……他應該……在安全距離外……等待……等待確認……或者……失敗信號……”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神再次變得有些恍惚,“……如果……如果他沒有……收到我的……周期性安全信號……也會……啟動……”
“信鴿?!”雷烈的心瞬間沉入冰窟!又一個代號!一個隱藏在暗處、掌控著炸彈開關的幽靈!周期性安全信號?這意味著即使他們現(xiàn)在控制了蝮蛇,只要那個“信鴿”收不到蝮蛇發(fā)出的特定信號,炸彈依然會被引爆!千鈞一發(fā)!
就在此時,雷烈的加密通訊器發(fā)出震動。他看也沒看,直接按開貼在耳邊,目光依舊如同兩把燒紅的烙鐵,死死釘在瀕臨崩潰的蝮蛇臉上。
通訊器里傳來陳默壓抑著巨大情緒的聲音,背景是下水道污水流淌的沉悶回響:“雷隊!變色龍確認死亡!死前重傷,初步判斷為近距離貫穿槍傷,非搏斗傷!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重要物證——一個壓扁的空染發(fā)劑金屬小圓筒!與7號倉死者口袋發(fā)現(xiàn)的一致!上面有深藍色染料殘留!初步推斷,7號倉入口死者大概率是被變色龍所殺!我們在變色龍垂死前的位置,發(fā)現(xiàn)一個疑似他臨終刻劃的符號——9/0!含義不明!另,法醫(yī)在7號倉死者指甲縫里提取到的微量新鮮生物組織,初步DNA檢測結果出來了!與變色龍高度匹配!基本可以鎖定兇手!”
深藍色染發(fā)劑!空筒!9/0!DNA鎖定!
陳默的每一個詞,都像一顆冰冷的子彈,精準地射入雷烈此刻被爆炸倒計時壓得幾乎沸騰的腦海!
蝮蛇!京城監(jiān)控!深藍色頭發(fā)!7號倉!染發(fā)劑!9號倉庫?零號?
這兩條看似平行推進的線,在“深藍色染發(fā)劑”這個點上驟然交匯!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
一個恐怖的輪廓在雷烈腦海中瞬間成型——變色龍在7號倉殺死了那個可能是監(jiān)控者或接頭人的家伙,拿走了染發(fā)劑筒,隨后自己也被神秘槍手重傷,逃亡中染發(fā)筒失落……而京城案發(fā)時監(jiān)控拍到的那個深藍色頭發(fā)人影,身份呼之欲出!變色龍去過京城!他參與了對沈希的調(diào)查!
蝮蛇團伙的目標,絕不僅僅是制造一場爆炸那么簡單!他們織的網(wǎng),比想象中更深、更毒!他們一直在追蹤沈希!7號倉的血腥殺戮,背后藏著與沈希相關的秘密!“9/0”……是否指向沈希相關的某個地點或信息?
“收到!”雷烈的聲音如同兩片冰刃在摩擦,切斷通訊。他緩緩直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椅子上因劇痛和恐懼而顫抖的蝮蛇。
審訊室冰冷的白光下,雷烈臉上狂暴的怒火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種極致的、令人骨髓凍結的森冷。那雙眼睛,深不見底,如同暴風雨來臨前最黑暗的海面,醞釀著摧毀一切的雷霆。
“深藍色的頭發(fā)……”雷烈的聲音不高,卻像淬毒的冰錐,一個字一個字釘向蝮蛇的心臟,“京城那次……在目標‘沈?!⒏浇O(jiān)控里留下影子的……是你的人?‘變色龍’?”
蝮蛇猛地抬起頭,失血過多而渾濁的眼睛里瞬間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驚愕!那表情凝固在臉上,如同被雷擊中!他完全沒料到雷烈會在這個死亡倒計時的關頭,突然拋出這個看似毫不相干、卻直指核心的京城舊案!
“什么……什么沈希……”蝮蛇下意識地否認,聲音干澀顫抖,但那份震驚和慌亂根本無從掩飾。他意識到自己徹底暴露了!對方不僅抓住了他的人,更洞悉了他行動背后更深、更致命的目標!
雷烈猛地俯身,巨大的壓迫感幾乎將金屬桌子壓彎。他的臉逼近到蝮蛇面前,目光如同探照燈,穿透蝮蛇所有的偽裝和防御,直抵其靈魂深處最恐懼的角落。
“你們在找她!”雷烈的聲音低沉如深淵咆哮,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之力,“為什么?她身上有什么東西,值得你們這樣處心積慮?值得你們在京城布局,又在這里殺人滅口?!”
“那個‘9/0’是什么?!沈希在哪里?!”最后一句,如同驚雷炸響,震得整個審訊室嗡嗡作響!
蝮蛇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傷口,而是源于一種被徹底洞穿秘密的、無法言喻的巨大恐懼。他臉色慘白如鬼,嘴唇哆嗦著,想要說什么,卻只剩下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雷烈的問題如同一柄柄燒紅的鐵釬,精準地插進了他竭力想要掩蓋的、那個比炸彈更致命的真相核心!
冰冷的雨水如同密集的鼓點,無情地敲打著7號倉屋頂銹蝕的彩鋼板,匯成渾濁的水流,從破損的屋檐瀑布般傾瀉而下,在滿是油污和垃圾的水泥地上砸出連綿不絕的水花??諝獗涑睗?,彌漫著鐵銹和塵土被浸泡后的腐朽氣息。
勘查燈慘白的光束刺破雨幕和昏暗,在巨大而空曠的7號倉內(nèi)部切割出一個個移動的光斑。身著勘察服的人員如同工蟻,在濕滑的地面上標記、測量、拍照、提取。那扇銹死的鐵門洞開著,通往幽深的地下入口,地下空間的血腥氣息被雨水稀釋,卻并未消散。
陳默站在入口附近臨時撐起的軍用防水雨篷下,隔絕了頭頂傾瀉的雨水,但腳下依然一片泥濘。他脫掉了沾滿下水道污漬和血漬的外層勘察服,露出一身深色作戰(zhàn)服,濕冷的布料緊貼在身上。他低著頭,戴著黑色戰(zhàn)術手套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封裝在透明物證袋里的東西。
那是一個被強力擠壓過的、約手指長度的空金屬小圓筒。筒身嚴重變形,布滿刮痕和撞擊凹陷,原色金屬部分裸露,頂端殘留著深藍色的、已經(jīng)干涸的劣質(zhì)染發(fā)膏痕跡。筒身上,幾個模糊的、部分被刮掉的字母和符號勉強可辨:一個殘缺的“B”,緊接著是“LUE”,最后是一個小小的“9”。藍色的9號?還是某個品牌型號?
雨水順著雨篷邊緣流下,形成一道水簾。物證袋表面凝結著細密的水珠,透過水珠和透明的袋子,那個深藍色的烙印和殘缺的“9”字,在慘白的勘查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如同一個凝固的血痂。它串聯(lián)起地下空間入口處被塞在門縫里的無名尸體、尸體指甲縫里屬于變色龍的生物組織、地下深處那灘新鮮的血跡、丟棄的染發(fā)抓絨外套……最終指向下水道里那個死不瞑目、代號“變色龍”的幽靈。
變色龍臨死前刻在墻上的“9/0”符號,蝮蛇被押走時不著痕跡掃過爆炸裝置的陰冷眼神,雷烈在通訊中那句暴怒的“信鴿”……還有此刻握在手中的這枚染著深藍色的金屬圓筒。所有的線索,所有的死亡,所有的謎團,都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揉捏著,漸漸指向一個核心——沈希。
京城監(jiān)控里驚鴻一瞥的深藍色頭發(fā),如同一個不祥的標記,時隔數(shù)月,跨越數(shù)百公里,在這個彌漫著血腥和爆炸物硝煙味的雨夜,再次浮現(xiàn)。
他們到底在沈希身上尋找什么?那東西足以讓他們?nèi)绱睡偪瘢幌г诰┏遣季W(wǎng),又在此地痛下殺手滅口?變色龍刻下的“9/0”,是指引,還是警告?蝮蛇背后那個掌控著炸彈開關的“信鴿”,是否也與這條暗線緊密相連?
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比雨水更甚。陳默能清晰地感覺到,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正在急速收緊,網(wǎng)的中心,是那個早已消失在所有人視線之外的沈希。而他和雷烈,以及所有卷入其中的人,都不過是這張網(wǎng)上掙扎的獵物,或者……捕獵者。
一聲極其沉悶壓抑、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怒吼,穿透雨幕和層層空間,隱隱約約從遠處停著的指揮車方向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