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柵在令人牙酸的呻吟中向內(nèi)彎折,但銹蝕的螺栓頑抗著最后的連接點。林晚的右手手指劇痛,指甲早已劈裂翻卷,血污和黑銹混雜在指縫里,每一次用力都像是在撕扯自己的皮肉。汗水混著管道里蹭上的油膩污泥,從額頭滑進刺痛的眼睛,視野里一片模糊的蒸騰血色和旋轉(zhuǎn)的黑暗噪點。
“嗬……”她喉嚨里發(fā)出破風箱漏氣般的嘶鳴,肺部每一次擴張都帶來斷裂肋骨摩擦的劇痛。求生的意志壓榨著瀕臨枯竭的軀體,她再次摳住格柵邊緣,身體向后猛地一縮,用盡全身殘存的重量向后拖拽!
嘎嘣!嘎嘣!
幾聲脆響!銹死的螺栓終于屈服,格柵應聲向內(nèi)脫落,帶著一大片剝落的墻皮碎屑,沉重地砸在下方的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哐當”一聲回響。
一股帶著濃重霉味、消毒水氣息混雜著機油和金屬高溫特有氣味的暖濕氣流,猛地從豁口涌了進來,撲在林晚臉上。這股渾濁的氣息對她近乎窒息的身體來說,卻如同甘泉。
豁口出現(xiàn)了。大約半米見方,邊緣參差的水泥碎塊和裸露的鋼筋犬牙交錯。下方是冰冷、布滿灰塵的地面,距離管道口約一米半的高度。
這點高度,此刻卻如同懸崖。
林晚急促地喘息著,胸腔深處尖銳的“嘶嘶”聲愈發(fā)響亮。左肩的簡易吊帶早已被汗水血水浸透,粗糙的布條邊緣深深嵌進腫脹滾燙的皮肉里,每一次心跳都帶來沉悶的鈍痛。右腿依舊毫無知覺地拖在身后,只有左腿膝蓋傳來火燒火燎的錯位劇痛。后背的傷口經(jīng)歷了劇烈的翻滾滑落,黏膩的血液將破爛的衣物徹底黏在皮膚上,每一次輕微的移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疼痛。
她撐起身體,探頭向下望去。
視野被劇烈的眩暈和噪點切割得支離破碎,只能勉強辨識出一個巨大的、幽深的、被無數(shù)巨大金屬結(jié)構填滿的空間。遠處的高處有幾點極其昏暗的紅色應急指示燈,如同鬼火般懸浮在黑暗中,勾勒出一些龐大機械模糊而猙獰的輪廓。嗡鳴聲不再是管道里的模糊震動,而是具象成了四面八方傳來的、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機械運轉(zhuǎn)聲浪,像無數(shù)沉睡巨獸在呼吸。空氣潮濕悶熱,混雜著機油、鐵銹、臭氧和某種化學制劑殘留的刺鼻氣味。
就在她下方不遠處,一個巨大的、布滿散熱鰭片的圓柱形金屬機體如同沉默的堡壘矗立著,機體外殼溫熱,散發(fā)著持續(xù)的低鳴。機體底部堆積著厚厚的油污和塵埃,形成一圈黑色的“灘涂”。
那是唯一的緩沖點!
后方管道深處,猛地傳來一陣劇烈的、帶著痰音的痛苦咳嗽和嗆噎!“呃…嗬…狗…狗娘養(yǎng)的…”嘶啞的、飽含怨毒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帶著金屬管道特有的扭曲放大效果,如同惡鬼的低語。那個追兵還沒有死透!他掙扎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刺在林晚緊繃的神經(jīng)末梢。隨時可能有人循著他的通訊器或者血腥味找來!
沒有時間猶豫了!
林晚咬緊牙關,口腔里再次彌漫開濃重的鐵銹味。她用還能活動的右臂撐住管道口邊緣冰冷粗糙的水泥,將身體的重心盡可能地挪向豁口,唯一能發(fā)力的左腿膝蓋死死頂住對面的管道壁。
跳下去!目標是那個巨大的機體底部!用相對完好的左半身落地,或許還有一絲緩沖的機會!
她閉了閉眼,壓下翻涌的惡心和眩暈,然后猛地發(fā)力!
身體脫離管道口的支撐,失重的感覺瞬間攫住了心臟!她盡力蜷縮身體,護住頭部和脆弱的胸腹,將身體如同破麻袋般狠狠砸向下方那片污穢的緩沖地!
砰!
沉重的肉體撞擊聲被巨大的機械嗡鳴瞬間吞沒!
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全身!左臂外側(cè)和左肩狠狠撞在冰冷粗糙、沾滿油污的金屬機體外殼上,巨大的沖擊力讓早已脫臼的肩膀仿佛被巨錘再次砸中,眼前瞬間爆開一片熾白!斷裂的肋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擠壓聲,肺部的空氣被瞬間擠出,尖銳的“嘶嘶”聲變成了瀕死的窒息!左腿膝蓋承受了大部分的沖擊,錯位的骨節(jié)發(fā)出清晰的“咔嚓”一聲異響,遠超以往的劇痛讓她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到失聲的嗚咽,眼前徹底黑了下去。
冰冷、油膩、刺鼻的塵埃猛地涌入鼻腔和口腔。她像一攤真正的爛泥,癱軟在散發(fā)著余溫和濃重機油味的機體底部,身體無意識地抽搐著。右腿依舊毫無知覺地歪在一邊。溫熱的液體從口鼻、從后背、從肩頭不斷涌出,滲進身下粘稠的黑色油污里。
暈厥的黑暗如同溫柔的絨毯,誘惑著她徹底沉淪。只要放棄,這永無止境的折磨就會結(jié)束……
不!
身后管道里那垂死的、怨毒的咒罵和嗆咳聲,如同黑暗中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即將熄滅的意識上!
不能停!不能暈在這里!
求生的本能爆發(fā)出最后一絲力量,像一根堅韌的鋼纜,硬生生將她從深淵的邊緣拽回一絲清明。她猛地睜開眼,視野里是旋轉(zhuǎn)的噪點和油膩的金屬反光。肺部劇烈地痙攣著,試圖汲取空氣,每一次吸氣都帶來胸腔深處的劇痛和血腥味。
她用右肘和左腿(膝蓋的劇痛幾乎讓她再次昏厥)勉強撐起一點身體,像一只被碾碎了甲殼的蟲子,在油污里艱難地向前蠕動。目標是機體更深處、陰影更濃重的角落。每挪動一寸,都是對意志力的極限壓榨。粗糙的水泥地面摩擦著身上的傷口,油污滲入撕裂的皮肉,帶來火辣辣的刺痛。后背豁開的傷口似乎又被扯動了,新鮮的血液混合著汗水和油污,在冰冷的皮膚上流淌。
終于,她將自己完全塞進了機體底部最深處、散熱鰭片投下的濃重陰影里。這里相對干燥一些,堆積著厚厚的塵埃和一些冰冷的金屬碎屑。她癱軟在地,像一條離水的魚,只剩下劇烈起伏的胸膛和喉嚨深處壓抑不住的、如同破風箱拉動的痛苦喘息。
嗡鳴聲無處不在,巨大的低頻震動透過冰冷的地面和機體外殼傳來,麻痹著她的感官。這噪音是雙刃劍——它掩蓋了她粗重的呼吸和微弱的移動聲,但也讓她無法聽清遠處可能的腳步聲或交談。
她側(cè)耳傾聽,竭力過濾掉那無處不在的機械轟鳴。上方通風管道的豁口處,只有一片黑暗。那個追兵的嗆咳和咒罵聲再也聽不見了。是被同伴救走了?還是已經(jīng)咽氣了?未知如同冰冷的霧氣,彌漫開來。
喘息稍定,劇烈的疼痛便更加清晰地席卷上來。身上的傷口像無數(shù)燒紅的烙鐵在灼燒。左腿膝蓋的劇痛已經(jīng)超出了她能忍受的極限,每一次脈搏跳動都帶來鉆心的抽搐。脫臼的左肩腫脹得像要爆開。后背的傷口感覺濕漉漉一片,失血帶來的冰冷寒意正一絲絲從骨髓深處滲出,牙齒又開始無法控制地打顫。右腿依舊毫無知覺,像一個不屬于她的累贅。
必須處理傷口!尤其是后背那持續(xù)流血的地方,還有膝蓋!否則就算不被找到,她也撐不過幾個小時!
她艱難地翻過身,讓后背暴露出來。右手顫抖著摸向背后。觸手一片粘膩溫熱的濡濕。傷口豁開得很深,粗糙的衣物碎片甚至和凝固的血痂、油污黏連在一起。每一次觸碰都讓她身體劇烈地抽搐。她咬著牙,摸索著撕開黏連的破爛衣物。指尖能感覺到皮肉猙獰地翻開,邊緣腫脹發(fā)燙。她摸到褲袋,那里還有一小塊相對干凈、吸水性強的布料——原本是用來擦拭瞄準鏡的襯墊布。
她小心地抽出這塊布料,忍著劇烈的疼痛,摸索著將布料盡可能緊地壓在后背那道最深的傷口上。沒有繃帶,只能用撕下的半截沾滿油污的破爛袖子,在胸前和腋下胡亂地纏繞幾圈,勉強固定住這塊止血襯墊。粗糙的布料摩擦著傷口,每收緊一點都像是在用砂紙打磨血肉。
膝蓋的問題更嚴重。她試探著摸向左膝。腫脹得像一個發(fā)燙的面包,皮膚緊繃,觸手滾燙!稍微用力按壓,劇痛便如電流般竄遍全身。錯位的骨頭雖然沒有完全斷裂,但顯然比之前更加嚴重了。她唯一能做的,是小心翼翼地將那條早已被汗水血水浸透的破爛褲腿盡量撕開,避免緊勒加劇腫脹,然后用手邊能找到的、沾滿油污的布條,在膝蓋上下方非常松垮地纏繞幾圈,勉強算是個心理安慰,實際上毫無固定作用。
做完這一切,她幾乎虛脫,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角、脖頸淌下,混合著血污泥污流進眼睛和嘴角。冰冷的寒意不斷侵襲,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她蜷縮在冰冷的陰影里,緊緊抱住自己,試圖留住一絲熱量。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一次次沖擊著她搖搖欲墜的堤壩。嗡鳴聲此刻仿佛變成了催眠的魔咒,拉扯著她的意識向下沉淪。
絕對不能睡!在這里失去意識就等于死亡!
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劇痛和濃重的血腥味讓她暫時清醒了一點。
必須離開這個角落!這里雖然隱蔽,但距離通風管道出口太近,一旦有人從那里下來,或者進行大規(guī)模搜索,她將無處可逃!
她需要水,需要藥品,需要更安全的藏身之所!那濃重的消毒水氣味……來源在哪里?
林晚強撐著即將崩潰的身體和意志,開始仔細分辨空氣中復雜的氣味譜系。濃重的機油味、鐵銹味、臭氧味是主基調(diào)。但在這之下,確實有一縷若有若無、更加凜冽刺激的氣味——消毒水,而且是醫(yī)院手術室里常用的那種強效消毒劑的氣味!它被濃重的工業(yè)氣息掩蓋,但確實存在!而且似乎是從……右側(cè)更深處飄來的?
她支撐起身體,像一只受傷的野獸,貼著巨大機體的冰冷外殼,朝著氣味來源的方向,在濃重的陰影里艱難爬行。右腿依舊拖在身后,左腿每一次挪動,膝蓋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只能依靠右臂和左肘在冰冷骯臟的地面支撐發(fā)力。爬行變得極其緩慢而痛苦,身后留下一道斷續(xù)的、混合著血跡和油污的拖痕。
空間異常巨大。視線所及,盡是林立的鋼鐵巨柱、纏繞盤踞的粗大管道、如同史前生物骨架般的巨大設備框架。有些設備在運轉(zhuǎn),發(fā)出低沉或尖銳的嗡鳴,外殼散發(fā)著溫熱;有些則銹跡斑斑,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如同廢棄的鋼鐵墓碑。昏暗的紅色應急指示燈高高懸掛在難以企及的頂棚鋼梁上,投下微弱而詭異的光芒,在復雜的金屬結(jié)構上切割出扭曲變形的光斑和深邃的暗影。
這里像一個巨大無比的、迷宮般的鋼鐵墓穴,而那無處不在的嗡鳴,更像是墓穴深處傳來的、永不停止的哀歌。
爬行了大約二三十米,繞過幾組巨大的、布滿儀表盤的配電柜,消毒水的味道陡然清晰起來!伴隨著這股味道的,還有一絲……淡淡的藥味?林晚的心臟猛地一跳!
她循著氣味,小心翼翼地爬到一個巨大的、銹蝕嚴重的金屬儲液罐后面。罐體冰冷,散發(fā)著一股陳舊的化學溶劑氣味。她探出頭,謹慎地觀察。
罐體另一側(cè),不到十五米遠的地方,墻壁上鑲嵌著一個房間!那房間的門半開著!門上方的墻壁上,赫然有一個模糊的、剝落了大半的綠色十字標記!旁邊的銘牌字跡模糊,但依稀可辨:“醫(yī)療/急救點”!
找到了!
一股夾雜著狂喜的希望瞬間沖散了部分劇痛和疲憊!
然而,狂喜立刻被冰冷的現(xiàn)實澆滅。那扇門是半開著的!里面一片漆黑!更重要的是,門正對著一條相對開闊的通道!通道的另一側(cè),是另一排轟鳴運轉(zhuǎn)的大型設備。大約三十米開外,通道的盡頭似乎拐向了別處。雖然此刻看不到人影,但在那條毫無遮掩的通道上爬行十幾米,無疑是將自己暴露在空曠的靶場!
這扇門,就像一個赤裸裸的陷阱!
林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身體緊緊縮回儲液罐投下的巨大陰影里。她豎起耳朵,竭力分辨著嗡鳴聲之外的細微聲響。
除了無處不在的低沉轟鳴,似乎還有一種規(guī)律性的、微弱的“滴答”聲從醫(yī)療室方向傳來?像是……水龍頭沒關緊?還有……
嘶嘶……
輕微的壓縮氣體泄露的聲音?
這些細微的背景噪音似乎暫時沒有混雜人聲。
就在這時!
嗡——!
一陣更加低沉、帶著強烈震動的巨大轟鳴猛地從遠處某個方向響起!整個地面都隨之微微震顫!與此同時,頭頂靠近醫(yī)療室通道上方的一盞功率強大的探照燈突兀地亮了起來,慘白刺眼的光柱如同審判之劍,狠狠刺破了通道的黑暗,將醫(yī)療室門口那片區(qū)域照得亮如白晝!光柱邊緣,甚至能看到懸浮在空氣中的塵埃顆粒!
林晚的心瞬間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冷汗瞬間浸透了她剛剛被油污凝固的背部!她下意識地將身體更深地埋進儲液罐的陰影里,連呼吸都死死屏住!
被發(fā)現(xiàn)了嗎?!
然而,預想中的怒吼和腳步聲并沒有傳來。那盞刺眼的探照燈只是穩(wěn)穩(wěn)地照著醫(yī)療室門口和那段空曠通道,并沒有移動搜索的意思。
林晚死死盯著那片被強光照亮的區(qū)域,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為什么只照亮那里?
是陷阱?引誘她現(xiàn)身?
還是……某種臨時的照明需求?比如,設備檢修?
就在這時,通道的盡頭,拐角處傳來了腳步聲!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靴子踩踏在金屬網(wǎng)格通道上,發(fā)出清脆急促的回響,混合著模糊的交談聲,正朝著醫(yī)療室方向快速接近!
“……應急電源切換……B區(qū)壓力不穩(wěn)……”
“……媽的,這破燈亮得晃眼!開關在哪?”
“別管開關了!快去看看那該死的水泵!快溢流了!”
“……老劉呢?不是讓他守醫(yī)療室這邊嗎?人呢?”
“鬼知道!可能被臨時調(diào)走了!動作快點!”
腳步聲和簡短的對話聲迅速靠近拐角!林晚的心跳幾乎停止!她死死貼在冰冷粗糙的儲液罐外殼上,身體幾乎與地面的油污融為一體,連最輕微的顫抖都強行壓抑住。她所處的陰影邊緣,離那刺眼的燈光區(qū)域只有不到五米的距離!只要對方稍微轉(zhuǎn)一下頭……
腳步聲在強光籠罩的通道區(qū)域停頓了一下。
“操,這門怎么開著?”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帶著疑慮。
“誰知道!估計老劉走的時候沒關嚴。”另一個聲音不耐煩地催促,“別管了!水泵要緊!弄不好整個B區(qū)都得泡湯!快走!”
腳步聲再次響起,迅速從醫(yī)療室門前經(jīng)過,沿著通道向更深處、轟鳴聲更劇烈的方向跑去。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巨大的設備轟鳴聲中,林晚才敢極其緩慢地松開屏住的呼吸,冰冷的氧氣涌入灼痛的肺部,帶來一陣撕裂般的咳嗽感,被她死死壓在喉嚨里。
是設備故障!那盞燈是臨時打開的照明,為了維修遠處的水泵!這群人是維修工!他們匆匆路過,甚至沒注意檢查半開的醫(yī)療室!
機會!短暫的空窗期!
強光依舊亮著,醫(yī)療室門口如同白晝。但維修工們的離開也意味著,至少在故障排除前,這片區(qū)域很可能暫時不會有守衛(wèi)巡邏過來!他們注意力都在水泵那邊!
林晚看著那扇半開的、象征著藥品和可能的喘息機會的門,又看了看中間那段被強光無情照亮、沒有任何遮蔽的十幾米通道。
沖過去!趁現(xiàn)在!
劇烈的疼痛提醒著她身體的極限。爬過去的速度太慢,暴露在強光下的時間會無限延長!
唯一的辦法……站起來!
這個念頭讓她自己都感到一陣荒謬的眩暈。右腿完全廢了,左腿膝蓋錯位劇痛,根本無法承重。站起來幾乎是天方夜譚!
然而,被發(fā)現(xiàn)的后果……死!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所有恐懼和不可能。
她咬緊牙關,牙齦幾乎滲出血來。右手死死抓住儲液罐底部一個突出的冰冷支架,身體艱難地向上挪動。每一次發(fā)力,左腿膝蓋都如同被燒紅的鋼錐穿透!她喉嚨里發(fā)出壓抑到極致的嗚咽,汗水如同瀑布般涌出。她用盡全身力氣,依靠著右臂的支撐拉動,將身體的重心逐漸抬高。受傷的左腿顫抖著、痙攣著,嘗試著去接觸冰冷的地面……腳尖試探性地、顫抖地觸地……
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從膝蓋炸開,順著神經(jīng)直沖腦髓!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亂冒!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下癱軟!
不能倒!倒了就再也起不來了!
林晚猛地咬住自己的右臂內(nèi)側(cè),鋒利的牙齒深深陷入皮肉之中!用更強烈的疼痛刺激即將崩潰的神經(jīng)!血腥味再次彌漫口腔!借著這股自殘帶來的短暫清醒和瘋狂,她左腳猛地向地面狠命一蹬!同時右臂爆發(fā)出全部力量向上拉扯!
劇痛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但身體的重心,在這一瞬間,被強行拉高到了一個極其不穩(wěn)定的、介于半蹲和站立之間的姿勢!左腿膝蓋承受了巨大的、撕裂性的壓力,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右腿依舊拖在身后,像一根沉重的錨。
她甚至不敢低頭去看自己扭曲的左腿。視野里一片震蕩的血色和噪點。她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一點:向前移動!沖向那扇門!
她猛地松開抓著支架的右手,身體在劇烈的搖晃中向前傾倒!同時,唯一能發(fā)力的左腿膝蓋再次爆發(fā)出超越極限的力量,狠狠地向地面一蹬!
噗通!噗通!
不是跑,也不是走,而是用一種極其怪異、完全依靠左腿單腿跳躍的方式,拖著毫無知覺的右腿,在劇痛的驅(qū)動下,朝著醫(yī)療室的門猛撲過去!每一次沉重的跳躍落地,都伴隨著左膝骨頭錯位的清晰摩擦感和幾乎令人昏厥的劇痛。身體劇烈地搖晃、踉蹌,如同一個隨時會散架的破敗稻草人。后背剛剛壓住的傷口再次崩裂,溫熱的液體瞬間浸透了胡亂纏繞的布條和衣物。
十幾米的距離,從未如此漫長!
慘白的探照燈光無情地籠罩著她扭曲、踉蹌、沾滿血污油泥的身影。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刀尖上。世界在劇痛和眩暈中扭曲旋轉(zhuǎn),只剩下前方那扇半開著的、象征著生的黑暗門縫!
就在她感覺左腿膝蓋即將徹底碎裂、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