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殿頓時議論紛紛。

宋獻策與李巖對視一眼，二人眼中皆是不屑。

這行軍打仗何曾聽過要靠一群道士作法，這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

李自成自然也是懷疑：“仙長？莫不是你汪兆麟路上找的幾個江湖術士？”

玄虛子微微一笑：“闖王，老夫觀您龍行虎步，天庭飽滿，本是九五之尊的命格，然眉宇間卻有黑氣繚繞，乃是被人以邪術暗害所致?！?

隨后玄虛子上前幾步，目光掃過整個大殿，接著搖了搖頭：“此帳之中，殺伐之氣雖重，卻難掩煞氣，敢問這殿內(nèi)可有他物？”

李自成一愣：“我大順軍旗就在殿后。”

“可否請來一給老夫一看？”

李自成沖著幾個士兵招招手，隨后士兵將那面在戰(zhàn)斗中被箭矢射穿了幾個窟窿的大旗取了過來。

玄虛子圍著帥旗走了幾圈，忽然臉色大變，指著旗幟上的破洞驚呼道：“煞氣！好濃的煞氣！此非尋常兵器所傷，乃是沾染了那京城妖星的污穢之氣！旗乃三軍之魂，魂魄已污，大軍焉能不?。俊?

他這番危言聳聽的話，讓劉宗敏等人臉色都白了。

李巖終于忍不住了：“一派胡言！戰(zhàn)場之上箭矢無眼，旗幟受損乃是常事，與什么煞氣何干？閣下莫非是想在此妖言惑眾不成？”

玄虛子不理會李巖，只是看著李自成：“闖王若是不信，貧道可當場作法，為這面帥旗驅(qū)除煞氣，屆時真?zhèn)巫员?。?

李自成心中本就對那場敗仗耿耿于懷，此刻聽了玄虛子這樣一番說辭后，他倒很想看看這道士究竟有什么名堂。

“好！你若真有本事，可重重有賞！可你若是敢招搖撞騙，我便將你千刀萬剮！”

“請闖王拭目以待。”

玄虛子立刻命人在帳外設下香案，擺開法器。

他與十一位弟子圍繞著那面帥旗，口中念念有詞，腳下踏著玄奧的步法，手中拂塵揮舞，一時間還真有幾分高人作法的模樣。

軍營里的士兵們聽聞有神仙來助陣，紛紛圍了過來，黑壓壓的人群將大殿圍得水泄不通。

儀式進行到一半，玄虛子忽然大喝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箓，咬破指尖，用鮮血在符上畫了幾筆，然后猛地貼在帥旗的旗桿之上。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邪！退散！”

他抓起一碗清水，口含一口，猛地噴在符箓之上。

就在這時，不可思議的一幕發(fā)生了。

那張被水浸濕的符箓，竟“轟”的一聲，自燃起來！而且，燃燒的火焰，并非尋常的橘紅色，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碧綠色！

綠色的火焰，將整張符箓燒成灰燼，一股刺鼻的白煙升騰而起，在空中盤旋片刻，方才散去。

“哇——！”

圍觀的士兵們發(fā)出一片驚呼，他們何曾見過這等奇景，這火焰不是神仙才有的手段嗎？

就連李自成也看得目瞪口呆。

“好了?！毙撟邮掌鸱ㄆ?，擦了擦額頭的汗，一副元氣大傷的模樣，“帥旗上的煞氣已除。闖王只需將此旗懸掛三日，全軍上下的晦氣便可一掃而空！”

李自成走上前親自扶起玄虛子，大笑道：“好！好！好！有仙長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來人，賜座！”

一場盛大的宴會隨即在大殿中擺開。

汪兆麟和玄虛子等人自然是李自成的座上賓，李自成對他們表現(xiàn)出了空前的熱情。

宴席之上，汪兆麟雖多次旁敲側擊的詢問起大順軍的兵力、糧草等情況，卻都被李自成糊弄過去了。

......

夜深人靜。

李巖的房間內(nèi)燈火未熄。

宋獻策坐在他的對面，兩人相顧無言，臉上都寫滿了憂慮。

“軍師，”李巖終于開口，“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宋獻策長嘆一聲：“不過是方士們常用的障眼法罷了。只需在符紙上預先涂抹白磷，遇水便可自燃。此等江湖騙術，竟能登堂入室，蠱惑主上，實乃我軍之大不幸！”

“是啊?！崩顜r的拳頭緊緊攥住，“我觀主上已然深信不疑，長此以往，這支軍隊就全完了！”

“主上深信不疑？我看非也?！?

“難道說......”

而在另一邊，李自成的房間之中。

宴會已經(jīng)散去，李自成卻毫無睡意，他單獨留下了玄虛子，屏退左右，請他為自己卜一卦前程。

玄虛子盤膝而坐，閉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詞。

片刻之后，他睜開雙眼，眼中精光一閃。

“恭喜闖王，賀喜闖王！”

“喜從何來？”李自成急切地問道。

“貧道方才神游太虛，窺得一絲天機。闖王您的真龍之氣，已然壓過了京城的妖星。前番兵敗，乃是上天對您的最后一次考驗，所謂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如今考驗已過，前路便是一片坦途！”

“當真？”李自成大喜過望。

“千真萬確，不過......”玄虛子話鋒一轉(zhuǎn)，故作遲疑。

“不過什么？仙長但說無妨！”

“不過，貧道也看到在闖王的身邊似乎有一股不諧之氣若有若無，雖不致命，卻也阻礙了您的王霸之業(yè)，此氣似乎來自于軍中與您非同心同德之人......”

玄虛子沒有把話說完，但那意有所指的眼神卻讓李自成猜忌起來。

非同心同德之人？

“今日我?guī)ぶ写髮⒗顜r和軍師宋獻策還與我發(fā)生了些口角，莫非......”

李自成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看著玄虛子，隨后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多謝仙長指點?！?

玄虛子見狀便不再多言，起身告退。

待他走后，李自成獨自一人在屋中來回踱步。

他看著那面被“施過法”的帥旗，又想起玄虛子最后那番話，眼神變得愈發(fā)冰冷。

自汪兆麟來此，李自成便一直留著防備之心，也想看看張獻忠要搞什么名堂。

從玄虛子舉行的那場法事開始，李自成心中便隱隱對這件事有了定論，而剛剛故意留下玄虛子的那番試探更印證了李自成的猜想。

李自成心中暗嘆，他的這位好哥哥用的這計實在是不太高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