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覆認知：從華爾街到AI大佬

就像分娩的陣痛總伴隨著新生兒的第一聲啼哭一樣，Deep-Seek的出現也給世界帶來了震撼與顛覆。世界在接受這一份來自東方的厚禮的同時，也在被這一顛覆式創新重塑著自身產業格局。

如前所述，DeepSeek橫空出世后，在全球資本市場引發了劇烈波動，華爾街視其為“AI的斯普特尼克時刻”。

“斯普特尼克時刻”源于1957年蘇聯成功發射人類首顆人造地球衛星“斯普特尼克1號”。這一事件震驚了西方，尤其是美國，使其意識到在科技競賽中自己可能會落后。可以說Deep-Seek的出世，讓美國回憶起大約70年前鐵幕另一側帶來的巨大競爭壓力。

近10年來，硅谷與華爾街之間形成的“技術—資本”合作關系，塑造了一個經典的雙寡頭敘事框架：硅谷憑借技術創新編織未來圖景，而華爾街則通過金融杠桿作用拉高市場預期。為了使這一敘事模式持續保持吸引力并不斷推陳出新，它需要不斷地融入新鮮元素與新奇故事。最近，人工智能成了故事主角的不二之選。

OpenAI的飛速崛起，無疑是這一模式的經典案例。

自2015年12月成立以來，OpenAI的估值在2019年僅為10億美元。然而，隨著2022年底ChatGPT的發布，其估值飆升至200億美元。到2024年10月，在一輪66億美元的融資之后，OpenAI的估值驚人地達到了1570億美元，盡管其盈利之路仍遙遙無期。

與此同時，AI領域其他領軍企業的估值也在以驚人的速度“吹氣球”。馬斯克于2023年創立的xAI，在2024年12月的C輪融資中籌集了60億美元，估值超過400億美元；而美國人工智能初創公司Anthropic則正在以600億美元的估值尋求20億美元的融資。

在自動駕駛領域，Waymo公司于2024年完成了56億美元的融資。而數據分析和AI平臺領域的大數據公司Databricks在2024年12月完成了100億美元的J輪融資，估值達到620億美元。

根據美國風投數據研究公司PitchBook于2025年1月發布的報告，2024年，美國的人工智能初創公司（其中大部分位于硅谷）共獲得了約970億美元的風投融資，占所有初創公司2090億美元融資總額的近一半。

這種硅谷——華爾街模式的核心理念有二。第一，從0到1的技術突破需要巨額資金來支撐，用于算力和人才的投入，而資本市場的估值則建立在對“技術護城河”的廣闊想象之上。

第二，從1到100的增長游戲是“技術理想主義”與“資本擴張需求”的合謀。微軟計劃在2025財年投資約800億美元建設人工智能數據中心，OpenAI與英偉達、軟銀等啟動了5000億美元的“星際之門”項目，這些都體現了AI業務增長對資本的極度依賴。

廣大資方之所以如此慷慨，是因為它們堅信，依托于強大的資本市場，硅谷的AI公司能夠帶來豐厚的回報。而現實也確實如此。

即使在2025年3月初的股市調整中，特斯拉、英偉達等公司仍保持著匪夷所思的高估值。特斯拉的市盈率高達170倍，投資者將其視為馬斯克多次強調的AI公司，而不僅僅是新能源車企；英偉達的市盈率為45倍，微軟則為33倍。而同期中國的互聯網巨頭們的市盈率大部分在15～23倍，如阿里巴巴為16.9倍，騰訊為22.2倍。

要維持“過于豐滿”的估值，美國股市的“七巨頭”急需新的素材和故事情節，以持續吸引投資者的目光。近年來，維持它們高估值的關鍵正是AI。因此，“技術—資本”模式已經演變為“AI—資本”模式。

然而，“AI—資本”模式這一閉環的脆弱之處在于，其可持續性完全依賴于技術領先性與資本收益率之間的正向循環。2025年，DeepSeek成了這一循環的最大變數。

當DeepSeek-R1僅以約600萬美元的訓練成本便實現了可與OpenAI數億美元投入相媲美的模型性能時，硅谷和華爾街共同編織的AI神話開始受到廣泛的質疑。

更關鍵的是，DeepSeek的開源策略直接沖擊了閉源模型的稀缺性溢價——這種溢價原本是“AI—資本”估值模型的核心變量。通過開源，DeepSeek不僅降低了AI技術的使用門檻，還促進了全球開發者社區的協作和創新。AI應用生態開始從“寡頭游戲”轉向“全民參與”。這種模式的轉變，可以說直接沖擊了硅谷的閉源霸權，促使AI行業向更加開放和普惠的方向發展。

以華爾街的視角來看，DeepSeek的顛覆性并非來自技術代際超越，而在于對現有資源的極致優化。DeepSeek的V3模型通過異構計算架構和動態負載均衡算法，顯著提升了單位算力的產出效率，訓練成本僅為行業平均水平的幾分之一，從而開辟了一條低成本、高效率的新技術路徑。

這種“效率革命”直接暴露了硅谷“堆算力、堆數據”模式的缺陷。馬斯克透露，OpenAI正在開發的GPT-5的訓練成本已超過10億美元，而DeepSeek-R1僅以約600萬美元的成本就實現了同等性能，直接拉低了行業估值的錨點。資本市場一周內相關股票價格暴跌超過20%，也反映出市場對“燒錢換增長”邏輯產生了信任危機。

在全球范圍內，DeepSeek的影響力正逐步顯現。其技術的卓越表現不僅得到了用戶的廣泛認可，也吸引了國際科技巨頭的關注。亞馬遜、微軟等多家海外科技巨頭對DeepSeek表現出開放態度，均宣布接入DeepSeek模型。

谷歌CEO（首席執行官）桑達爾·皮查伊稱贊DeepSeek團隊做了“非常非常棒的工作”。AMD的CEO蘇姿豐也表示，DeepSeek在模型上的創新及其算法有利于AI的應用，它用更少的基礎設施實現訓練和推理能力是一件“好事”。

英國《衛報》網站刊文指出，DeepSeek打破了美國對AI的話語權壟斷。其開源和低成本的特點，可能有助于AI技術普及，讓其他國家的開發者能夠入局。